杨立新感叹“本来的悲情一下子被观众的哄笑冲散了,这戏没法演了”。这不难理解:这其实是艺术坚持的成本。
继京剧之后,话剧终于也遭遇了看不懂的观众。其实,坚持传统艺术的真正成本正在于此——观众少不可怕,收入差不可怕,但是不理解、不尊重、不懂得,往往就会伤害一批艺术家。话剧一下子成为“传统艺术”,恰恰因为未来的观赏主力正和话剧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年轻人坐在话剧殿堂里接近话剧,本身就已经是一种进步了。
他们的哄笑,或许是对《雷雨》语言的不适应,或许是对某些桥段的不认可,或许是对故事和生活的反差不以为然。但是不要忘了,今天的他们已经习惯了用笑表达欢乐,也用笑表达痛苦。当戏谑、反讽和颠覆在年轻一代的文化里成为流行词的时候,我们已经很难简单地用反智主义、个性化来描述我们的文化未来。那是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不确定,也恰恰意味着艺术仍然有机会。我完全理解杨立新在舞台上那一刻的愤怒。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朝圣式的戏剧欣赏,只存在于心中有圣殿的人们。对于我们这代人来说,人艺毫无疑问是一个中国话剧的圣殿。但当今的中国艺术,正处在一个失去圣殿、也需重建圣殿的时刻。
先要有圣殿,然后才有朝圣。人艺是“我们”的圣殿,但不一定是“他们”的圣殿。或许,对于我们,人艺因它的历史、艺德、艺术感而成圣殿;对于他们,因为流行、速成与速朽的时尚、脆弱的信仰,甚至是微博、微信中那些段子,而失却了圣殿。对于他们来说,艺术可能从来没有圣殿,只有剧场。他们从这个剧场出来,又奔向下一个剧场。他们在急速变化的生活中,正在寻找他们所要的。按人艺的艺术家话说,“咱们得哄着他们玩儿”。
今天的艺术其实很幸运,因为适逢一次再创圣殿的机会。多年来,艺术家们没有放弃坚持,又何必为几声哄笑而焦虑!对年轻人艺术修养的培养时间还长,中国话剧开创新时代的日子也还长。
周庆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