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碧波想不到在毕业10年后,还会有人对自己“上海交大少年班毕业生”的身份感兴趣。8月底,在由“洋码头”海外网购平台主办的一场推介会上,“洋码头”创始人曾碧波和技术总监张飞鹏“少年班高材生”的身份多次被人提及。他们总是低头笑笑。
“请不要给‘少年班’贴标签,我们也是普通人,谈不上天才。”曾碧波说。
“坏孩子”用初三一年时间学完初中三年的课程
1997年暑假,江西省抚州市南城县的一个农村因为出了个“高考状元”而炸开了锅。这个“状元”在不大的校园里“臭名昭著”。被老师拉到操场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臭骂”,对他来讲是家常便饭。
那天,曾碧波像往常一样在路边放牛,几个农民挑着扁担从他身边路过,议论纷纷,“听说咱们镇上出了个‘高考状元’,聪明得不得了!”回家后,住在县城的姐姐给家里来电话,激动不已——那个南城县高考状元,就是自己的亲弟弟曾碧波。
姐姐清楚地记得,自己这个弟弟在初三以前,各门功课都20多分。在弟弟初三那年,她甚至跟父母一起向这小子泼冷水:“实在不行,你就不要念书了。初中毕业回家种地或者外出打工吧。”
初二时,曾碧波常常跟几个小伙伴去别人家的菜地偷果子吃,有一次被对方抓了现行扭送到乡镇派出所,被关了一星期。
他至今记得,母亲到派出所接他回家,两人没敢走大路,偷偷摸摸地走了一条又绕道又偏僻的小路。回到家里,他辍学在家3个月,父母让他好好想想将来究竟做什么:读书考大学、出去打工、回家种地或者到部队当兵。
那段时间的“世态炎凉”深深触动了年仅12岁的曾碧波。在村子里,他走到哪儿,都没人搭理,偶尔有几个小朋友跟他说话,都会被父母拉回家,怕被他教坏;到县城找亲戚帮忙,对方也是爱搭不理,冷淡得很。
这个成绩很差、不很听话、早早被贴上“坏孩子”标签的男孩决定好好读书,“争口气”。他用初三一年的时间,把初中3年的书全都念完了,还考上了县城的重点高中。
在读高中期间,他跳了一级,16岁就凭优异成绩进入上海交通大学少年班读书。亲戚朋友们前来道喜之余,不忘拉着自家孩子跟他“交朋友”:“你读书好,教教我家孩子。”
物理系高材生为积累“做人”经验去街头卖杂志
在上海交大少年班的日子,远没有一般人想象中那么“滋润”。更多的时候,“少年班”标签会给“天才少年”们带来苦恼。
在校园里,“少年班”学生的交友圈非常狭窄,大多只能在“少年班”小圈子里混。曾碧波记得,自己跟着大班一起上量子物理课,很少有同学会主动找他说话。“他们可能觉得有些问题问我,会被我鄙视,我会觉得他们蠢;实际上,我在课上,也没听懂老师在说什么。”
毕业时,“少年班”学生找工作甚至比普通班学生更困难些。招聘会上,企业人力资源经理一听说“少年班”3个字,立马抬头对应聘者“刮目相看”,“他们觉得我们心智不成熟,不懂得人际交往。”曾碧波说,那时就业最吃香的“四大会计师事务所”是绝对不招少年班学生的。
中国青年报记者了解到,上海交大少年班自2001年起便不再招生,当时媒体报道的一个重要原因是“生源下降、考生素质逐年降低”。据称,少年班学生有一个“通病”——数学很好,人文学科与英语比较薄弱。
对于上述“通病”,曾碧波也有所耳闻,但他说,自己的20名同班同学现在都“混得不错”,仅以在美国的同学为例,就有搞人工智能的高工、NASA(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记者注)的高级研究员、IT企业高管、跨国企业执行董事等,“你不能说这些人都是高智商、低情商的人吧?”
大学毕业第一年,曾碧波颇有计划性地选择在上海给一家杂志社做分销。这个物理系出身的男生,想再提高一下自己的“情商”。
他骑着自行车,跑遍了上海5000多个书报亭做市场调研;他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在火车站、地铁站里当搬运工,卸货搬杂志;他还把上海淮海路上负责书报亭“生意”的几个地痞“小混混”伺候得很开心,帮他卖杂志。
这一年多的时间,是他“成长”的关键期。尽管基本工资只有3000元,把业绩做到翻一番也只有4500元,但最重要的是积累了“做人”的经验。
在“麻雀”与“凤凰”中反复
2009年,曾碧波放弃在硅谷地区的舒适工作,拉家带口回到上海创业。这个选择令亲朋好友大跌眼镜。实际上,他此前也未听从家人的意见“直接读研”,而是自行在杂志社、电商网站“混”了若干年后去美国读MBA。
在美国读书期间,他有了一个大致的“海外网购平台”策划方案。当他拿着项目策划案去斯坦福大学参加创业竞赛时,却发现跟老美“讲不通”。“估计他们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他们没有中美物价差的概念,感觉中国人不会花‘大价钱’去买美国货。”
曾碧波想在国内找到一个更好的创业环境。他一个人去长三角地区的一个地级市,因为那里有“海归双创人才”创业扶持计划。
按照他的理解,此前对方的招商负责人同意以“一比一”的比例对他的投资进行扶持,即他本人投资100万元,对方扶持100万元,并提供免费的办公场地、食堂和宿舍。但由于种种原因,曾碧波自筹100万元后,只换来20万元的扶持,免费的办公室位于郊区,免费的100平方米宿舍建在一处工地上,食堂也是工地食堂。
落差巨大。曾碧波说,就像自己早年“麻雀变凤凰”一样,自己一下子又从“海归凤凰”跌落到了“麻雀”的地界。呈现在他眼前的,分明就是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巨大鸿沟。
“每个月只能给在上海的老婆5000元生活费养孩子,差点就坚持不下去了。”那时的生活,曾碧波只能用“苦逼”二字来形容。他每天泡在各大论坛上,自己撰写“海淘攻略”,并在“攻略”最后加上一句广告——你可以加入某某QQ群,了解更多“海淘”信息。
在外地一年,曾碧波和合作伙伴共开了10个QQ群,每个群有300多人,这些人,成为他后来“洋码头”海外网购平台的最早客户。
2010年,在充分体会了“骨感的现实”后,他回到上海创办“洋码头”网站。开始时,一天有二三十个订单,他借美国同学的车库当收货点,一个月只能给同学一两千元劳务费;后来,他拿到了500万元天使投资,生意也越做越大。
曾碧波说,“少年班”曾给过年轻时的他无上“殊荣”,但走上社会后,每个人又都会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情商高一些、目标明确一些,总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