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由《三联生活周刊》主办的“2014思想·广场”活动中,德国汉学家顾彬与诗人欧阳江河以“受伤的汉语”为题进行对谈。
欧阳江河首先提出,语言是传递思想、信息和交流的工具。语言是人的存在方式,是最重要的呈现和凝聚的方式”。
“词语本身正在变成我们的存在方式,如果我们只是把语言作为像凳子一样的工具,这种理解是肤浅的。”欧阳江河说。
除了与其他语言互译外,汉语面对着更多“伤害”。
“我曾经辅导一个初一学生写作文,他的作文中充斥着一些网络语言和成人语言。比如‘神马都是浮云’、‘叫兽’、‘不能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他表达伤心都没有自己的词语,我不知道怎么引导他。”一位正在读博士的年轻人在现场,讲述她对青少年使用汉语的忧虑。
“孩子在表达时,用到的是具有时代特点的媒体所使用的语言。”欧阳江河说。这种方式像投影一样出现在孩子意识的波纹里,所以他们所有自我表达只是反射这个时代的语言。
同时,也有年轻观众提出消费时代的语言方式的问题:“在这个时代,我们受到广告等语言的影响,许多媒体在宣扬消费主义,我们处在这个时代根本无处可逃,应该以什么方式反抗?”
在多重侵害之下,如何为当下的中文“解毒”?
“要改变这一现状,解毒剂是中国古老的汉语。”欧阳江河说。因为,汉语在2000多年前就成熟了,老子、庄子、孔子、韩非子等先贤,哪怕是在处理政治、历史、军事等问题时,使用的古汉语多是非常精彩的。所以在中文呈现出混乱、肤浅、庸俗的状态时,要到汉语中追根溯源,以得到启示和解救。
德语也曾在混乱之时从古典文学中寻求帮助。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人们的语言在战争中僵化,德国人必须重新学习德语。
顾彬和江河认为,应该从经典、复杂的语言中寻求“帮助”。
曾有一个美国的媒体人写过一本书,讲述自己的经历:他在一家有名的电视台做到总监,读了德国作家君特·格拉斯君创作的小说《铁皮鼓》后决定辞职。因为,美国的电视规则是,做让9岁的孩子完全能看懂的节目,如果更高深,这档节目就要去掉。这位媒体人感到:完了,我们已经完成不懂词语,只看得懂影像了,语言这种生命存在方式已经被侵略了。
正因如此,许多作家在写作时会刻意用一些复杂的词语。
法国思想家布尔迪厄有一次被记者问到:你为什么要用这么复杂的语言。他的回答让顾彬和欧阳江河有认同感:我不能使用《铁皮鼓》那种到了3岁就不再长个子的语言,只要我停止使用复杂的语言,我的生命,我的思想就会偷懒,就会停止思想。
然而在这个时代,复杂、深刻的东西往往会被功利地简化。欧阳江河以顾彬为例:“顾彬的研究是非常权威和严肃的,但成为媒体公共话题后,就变作‘五粮液’、‘二锅头’、‘垃圾论’等,他也被简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