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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0月21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女儿第一次独自远行

毛谢群 《 中国青年报 》( 2014年10月21日   11 版)

    规避风险的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是抓住孩子不放手,但这同时也意味着孩子被迫放弃了一个重要的成长机会。走出家门,脱离父母的保护,独自面对外界可能存在的危险,并且以最恰当的方式保全自己,这是每一个人成长过程中都必须经历的过程,也是迟早都要掌握的生存技能——

    规避风险的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是抓住孩子不放手,但这同时也意味着孩子被迫放弃了一个重要的成长机会。走出家门,脱离父母的保护,独自面对外界可能存在的危险,并且以最恰当的方式保全自己,这是每一个人成长过程中都必须经历的过程,也是迟早都要掌握的生存技能——

    明天,女儿将要出行。未满14岁的小姑娘要开始人生的第一趟独自远行,她的兴奋和对旅途的憧憬溢于言表。5个半小时的旅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先生在一旁啰哩啰嗦,一遍遍地重复:“你行不行啊?没问题吗?行李拿得动吗?”私下里还埋怨我这次的决定。

    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开明的妈妈,也一直以为自己充满了放手的勇气。然而在月台转身的瞬间,假装的坚强顿时瓦解。隔着车窗匆匆摆手,逃也似地离开,只是不想女儿看见我的脆弱。

    每年两次的旅行是我们的约定。从女儿4岁开始,我们开始走出去看世界。无论远近,每一次旅行都因为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而身心愉悦。但是这个假期我却因为单位请不出假要失约了。烦躁不安之际,女儿远在北京的舅舅有了出行计划,目的地正是孩子一直向往的伊春。

    我试着问女儿:“舅舅他们要去伊春,你去吗?”“去啊!当然去!”“爸爸妈妈没空,你一个人去北京跟舅舅会合,好吗?”“不去!”女儿很坚决。“但这是你很向往的地方呀,而且还有苗苗(表弟的女儿)一起去!”女儿迟疑了一下,还是摇头。

    我知道十三四岁孩子的心思,既想单飞,又有点害怕。我也一样,既想找个机会放手一次,又生怕途中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孩子不愿去我可能会有遗憾,可如果她同意了我又不知道该不该让她独自出行。女儿在两天的时间内修改了数次答案,一会儿说去一会儿说不去。女儿最后充满勇气地决定去了,我知道自己不能再退缩,人生总有第一次放飞。先生一直以为我们是说着玩的,等我订好火车票才确信这是事实。

    临行前两天我开始给女儿准备行李,吃的穿的用的分门别类放好,然后一一告诉她。她随口应着我,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每天早上总是要问“今天我穿什么衣服”的女儿,能在这长长的15天照顾好自己吗?我不厌其烦地告诉她辫绳在哪儿,驱蚊水在哪儿,生理期卫生棉在哪儿,下雨天该穿哪双鞋,大太阳该戴哪顶帽。

    先生责怪我,应该让女儿自己整理,这样她才能做到心中有数。女儿平时丢三落四,总要我收拾残局,所以我一再关照东西用完要放回原处。

    先生最关注的是安全问题。他叮嘱最多的是不要跟陌生人讲话,不要吃别人的东西,没看到舅舅不能离开等等。女儿忍不住抱怨:“老爸,这话你说了无数遍了,我不是三岁的孩子,我都记住了!”临出门前,女儿看出我的不安,搂着我说:“妈妈,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也不过5个小时嘛,火车上吃顿饭睡一会儿就到了。到了北京有舅舅、舅妈在,我还要照顾苗苗呢!”我被她的自信感染了。

    女儿从小便是个懂事的孩子。幼儿园上小班时,有一天我去接她放学,看到别的孩子都去操场玩了,她和另一个小男孩正趴在地上收拾玩具。时值冬天,因为趴着收拾玩具,橡皮筋的裤腰滑到下面,几乎露出半个屁股。我心疼地俯身想去帮忙,女儿却一脸骄傲地告诉我只有“弄得灵清”的孩子才有资格做这件事。她的快乐是那么简单,我以为的“失”在她眼里却是最大的荣耀。

    上了小学,女儿依然是老师心目中的好学生。班上有一个特别另类的男孩,好动又捣蛋,没人愿意跟他同桌。老师征得女儿的同意之后安排他们同桌。孩子回到家轻描淡写地告诉我,我却急了,怕这个调皮的同桌影响她的学习,一定要找老师把座位换回来。我的孩子却淡定地说:“妈妈,他总要有同桌的。如果我能跟他处好,以后跟什么人相处都不怕了!况且他也有很多优点,英语特别好,歌又唱得好。让我试试吧,如果真的影响学习你再找老师吧!”我被感动了,我的孩子是多么善良而又宽容,我自惭形秽。后来那个男孩果然和女儿成了好朋友。

    渐渐地,女儿开始有点逆反了。有一段时间抗拒弹琴,想着法子逃避。每个周末我俩都要“大战”一次。终于有一天,我静下心来好好考虑,平心静气地和女儿交流了一次。她也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困惑:“我并不是不喜欢了,我也不想半途而废。主要是马上小升初,感觉时间不够用。再则反复单调弹练习曲让人很厌烦,我能不能也弹些流行音乐呢?还有就是我不喜欢你对我粗暴的方式,你就不能听听我的意见?”问题似乎变得简单了,我们互相表达了歉意,然后协商解决方法。

    成长是不可避免的,女儿慢慢地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也不再那么黏我了,还经常关上房门。我尊重女儿的隐私,但依然有一点点失落,有一点点焦躁,甚至有一点点惶恐。

    亲爱的女儿,2014年你开始了一个人的旅行,你独自迈出了人生旅程重要的一步。我的忐忑挡不住你成长的脚步,勇敢地往前走吧!你总要开始一个人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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