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不会打扮和不敢打扮的好姑娘

    终于留起了披肩发，在这个怡人的秋天。对我来说，走到这一步，真的很不容易。

    我是说，在关于修剪头发、挑选衣服、打扮漂亮……所有这些洋溢着浓浓女人味儿的事情上，很久以来我都是笨拙且羞怯的，甚至常常不知所措地站在shopping mall的大门口，望着里面流光溢彩的世界满眼恍惚，几次鼓起勇气最终还是未可，只会赶紧躲到熟识的书店里自欺欺人。

    好丢人啊！就像第一次到达大城市望着ATM机发呆的乡下舅公。

    是的，在追求美丽这件事上，我差不多一直就是幼儿园水平。

    从小到大，被大人们夸奖最多的，就是聪明，爱读书，会考试。我5岁的时候就能做对四年级的数学题，每每到了课堂提问时间都能锋芒毕露，同学们最多的反应就是“哇——”。我还有一些其他的优点，大概就是勇敢、善良、不娇气、独立生活能力强、搁到哪里都放心等等了。

    至于身边的小伙伴，则更多羡慕我会打架，以及好人缘，从来不用担心在放学路上，会被高年级的男生索要兜里可怜的零花钱。

    总之呢，一切的一切，都跟“美丽”二字没半毛钱关系。

    于是，懵懵懂懂之间，我就像一个中性人一样灰头土脸地长大了。也因祸得福，在大学校园里收获了一个类似于“美丽而不自知”的普遍赞誉。只是没人知道，在有关美丽的所有事情上，在看似不在意的我的心里，多么缺乏作为一个年轻女孩所需要的最基本的信心。

    很多年之后，我和一位前辈聊过此事，遗憾当初白白辜负了身为少女的那些时光，然后就听到这位前辈调侃：“这大概就可以叫做‘城市重男轻女综合征’吧？”很是不解，要他细谈——城市中生育女儿的父母，大多不会像乡下那样一直生啊生啊，非要生到有儿子为止，但是他们通常会把传统中培养男孩的方法，比如光耀门楣，转移到家中这个唯一的女儿身上。父母在养育女儿的过程中，会忽视甚至故意压抑这个女孩内心中的“女儿性”。 

    就比如我。

    翻遍儿时的记忆，也没发现有人教过我怎样扎小辫，怎样搭配衣服，甚至怎样洗脸才算把脸洗干净都没被人提醒过。（我人生的第一支洗面奶是高中时在一个爱时尚的男闺蜜的指导下购买的，囧啊！）相反，例如父亲在众多亲友的羡慕中吹嘘“我家茉茉将来就是要上大学的”的鲜活画面，倒是随处可见，且历经多年依然记忆清晰。

    说这些不是为了翻旧账——作为两个女儿的母亲，我和先生也不止一次地谈论过这一问题。恰恰和当初我的父母一样，我们也同样不敢把女儿未来的美好生活，独独压在“找到好男人”这一支签上。我们同样看重培养她们善于思考的头脑和独立生活的能力。可能唯一要好一点的是，她们的母亲（也就是我）不再排斥“美丽”二字，也不会偏执地认为，追求漂亮的女孩就一定会在学习方面不用功。

    不仅是我，身边有不少不会打扮，或者说不敢打扮、不好意思打扮、不知道应该怎样打扮的好姑娘，但是每个人背后的具体缘由又都不太一样。

    比如莉莉周。在小时候的她看来，美丽是危险的，会给家人招惹麻烦——据说，早在她出生之前，她的母亲还是一个身着旗袍的新嫁娘时，席间被某个吃酒的宾客在桌子底下摸了大腿。晚上跟她父亲说起，却发现那个男人天性胆小不敢惹事，只是要她以后穿衣打扮朴素一些。

    比如洛洛李。从小到大，她都生活在一个“美得像个仙女一般”的表姐身旁，过年的时候刚刚往头上插了朵小花，就换来在奶奶带领下全家人的一团哄笑。所以，丑小鸭就干脆不要去做白天鹅的梦，就一路让自己潇潇洒洒，不去在乎美丑一切就可安好。

    再比如可可陈。父母双方都是家教甚严，妈妈总是担心她会不小心被人视作“不够端庄”，从来都要她穿得严严实实、规规矩矩。就连26岁时偷偷买下的第一件吊带背心，也被她妈妈第二天从衣柜里翻了出来，改短了吊带之后才允许她穿出门去。

    哈，说了这么多，会不会有所谓女权主义者，跳出来急急地骂我“没出息”？好像我是在这里很没出息，只会号召每个女孩，都把自己打扮得更性感些。

    其实这篇文章的小苗，早早就萌发在一次小组活动中。那天，我看到一个略带羞涩表情的女孩，对另一个得体漂亮的女孩表达内心的欣赏。记得她是这样说的：“我觉得每次见到你，心情都特别好，你就像一朵盛开的花儿一样。”

    然后我偷偷地笑了一下。

    因为我知道那个被称赞的女孩原来的样子——想当初，她现在的老公第一次看到她少女时代俨然“一个汉子”模样的照片时，只打趣了一句话，说：“你不会是遇见我之前先去了趟泰国，然后又去了趟韩国吧？”哈哈，笑死了。

    哎呀，跑题了。总之，我是想说，就像在春天看到花蕾，在秋天望见白云一样，这世界上一切美丽又美好的事物，总是给人们带来内心的愉悦。从这个意义上讲，作为女性的我们，为什么又一定要压抑、忽视、克制自己对于美丽的渴望呢？

    对于活在这个时代的女性来说，我认为，幸福，不在于她究竟是在家煮饭，还是在职场闯荡，也不在于她出门是穿真丝长裙，还是破洞牛仔裤，而是在于——无论环境还是她自己，都给予她做出选择的自由和祝福。

    愿我们每个人都盛开在美丽的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