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天,就是加拿大人白求恩逝世75周年的日子。这是我们从小就熟悉的名字,但有多少人了解真实的他呢?
除了是一个国际主义者之外,白求恩还是一个少见的暴脾气和工作狂。假如他的性格不是那么棱角分明——只消缓和一点点,也许其命运就全然不是我们知道的这个样子了。
一种说法是,在延安,有人劝这位远道而来的医学博士留在后方,为领导人当保健医师。而他听到这个建议之后,直接把一把椅子扔出了窑洞。
他见不得有人轻慢与医疗相关的事情。同样是在延安,当看到一个护理员用笤帚蘸着水去给病人清理伤口时,他气得一脚就把护理员踢开。
跟着部队去晋察冀边区,于是顺理成章地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这个加拿大共产党员并非生来就是个苦行僧。在加拿大和欧洲学医时,他也有过一段颇为放浪形骸、挥霍无度的日子,但上世纪30年代的大萧条却改变了白求恩看问题的方式:“富人有富人的肺结核,穷人有穷人的肺结核。富人能康复,穷人就得死。显然经济学与病理学之间有紧密的关联。”
他逐渐成了一个提着箱子出门义诊、在社会上公开为穷人疾呼的医生。这令他收到了“援助西班牙民主委员会”的邀请。他很快带着一支医疗队上战场,协助抵抗独裁者佛朗哥。
从西班牙战场回来,读着报刊上越来越多关于中国抗日的消息,白求恩又做出了前往中国的决定:
“我绝不活在一个烧杀掳掠、贪污索贿而我又无力与之对抗的世界。我绝不消极或疏怠而饶恕贪婪成性的人发动战争的罪行……西班牙和中国属于同一场战争。我要去中国,我觉得那里最需要我:那是我最能发挥作用的地方。”
既然是要找“最能发挥作用的地方”,那莫过于上战场救治伤员了。
因此,这个牛脾气医生到了中国,阎锡山没留住他,延安也没留住他,还是医疗环境奇差的晋察冀边区最令他感到激动:“我处于战争核心中的核心。此时此刻,我才能真正体验在这场苦战中所散发的莫名的亢奋滋味。”
在工作上,他一如既往地不好相处,要是有人在手术中给他递错了器械,只怕也免不了被踹开的命运。不管怎样,以下事情开不得玩笑:手术器械消毒必须达到标准,摆放必须符合规定、不能擅离职守、不能嫌弃病人的腥臭味;不论环境如何简陋,都坚持最高的医疗技术水准。
除了脾气暴躁、情感丰沛以外,他也是一位天才的医生,在简陋艰苦的环境中一边行医,一边从事医疗教育,白手起家地建立起了边区的医疗体系,甚至能劝说当地村民组织出一支志愿献血团。
为了能最有效率地救治伤员,白求恩发明了一种能跟着军队走的“流动医院”,精确控制了所有细节——他与勤务兵带着两匹骡子,骡子身上扛的物资足以提供百余人的医药,还能搭建一个手术室,并且在敌军靠近时,能在10分钟内收拾完毕,准时撤退。
这位工作狂医生常常一天干上18个小时。最忙的时候,他在40个小时内做了71台大大小小的手术,还有一回则在69个小时内诊治了115名伤员。
他逐渐成为华北村落里的一个传说,他的名字就是鼓舞战士的口号。
正因此,也有人说,就算没有那次致死的伤口感染,过度的操劳迟早会将他带向死亡的结局。
这样离弃生命的态度,让史学家史景迁感觉,白求恩真正的目的,也许远不止治疗伤病或是走在反法西斯主义的前线:他是在为他们那一代人赎罪,希望自己的所作所为能冲淡这一代人的冷酷、无动于衷和追名逐利。
在自我诊断为败血症之后,白求恩淡定地迎接了自己的死亡。他把手术器材留给中国同事,毛毯留给助手,手套和英国制的皮鞋则送给了聂荣臻……在回顾自己的一生时,他说,自己对这里的所有人都心怀感激:“最后这两年,是我一生之中最重要、最有意义的时光。有时不免感到孤寂,但我从我最敬爱的同志当中得到无比的成就感。”
白求恩享年49岁,可在生命最后的岁月里,他已经白发苍苍,牙齿脱落,肌肉也日渐松弛,看上去不折不扣是个挺老的老头。
但岁月与环境的变迁不曾改变过他的内心。那一年,在寄往加拿大的书信中,他问朋友:“还写书吗?还演奏音乐吗?你跳舞、喝啤酒、看电影吗?躺在铺着洁净床单的软榻上是什么滋味?姑娘们仍然喜欢被爱吗?”
黄昉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