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立冬,北京的风透出一丝侵略性,塔园外交公寓五人制足球场上的几个饮料瓶被人拨弄得“咔咔”作响。
“嘿,这些空瓶子可不是我们的,别让人以为非洲球队踢完球以后场地那么糟糕。” 周六上午10点30分,非洲使团“梦之队”的第一拨球员踏上草地,一名队员开着玩笑“抱怨”道,但一字一顿的中文却透着“我可不是开玩笑”的严肃劲儿。工作人员心领神会地收拾完场地,向说话的人点点头。毕竟,就这片场地而言,这群每周六都会出现的非洲客人显然比他更为熟悉,因为球队第一次使用这片场地。还是在1997年这里满布泥土的时候。
“大概是5年前才有了草皮。”“梦之队”创始人保加·马蒂一边整理训练背心,一边翻腾着自己的记忆,作为喀麦隆共和国驻华大使馆安全部礼宾司的官员,最先浮现在马蒂印象中的,是他到中国工作的日子“1987年3月5日”。在那段岁月里,“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但朋友又需要常常聚在一起”,热爱足球的喀麦隆人便和其他几名外交人员创立了“梦之队”,只可惜当年4名创办人员,目前只有穿着橙色背心的马蒂还在场边惦记着上场的机会。
这支主要由在北京常驻的非洲外交人员组成的球队日益壮大起来, “2012年最多时有50多人。”“梦之队”现任主席泰亚·库瓦西想起了自己任职的初期,“前任主席离任后,活动少了很多,于是我们发动了一支小分队,去各个大使馆找喜欢踢球的人,目的是让我们的团队变得像以前一样活跃。”这种口耳相传的方式,显然比早期寄信的方法更为有效,即便外交人员流动性很大,“现在也能保持在30人左右”。马蒂还透露,“大使也参与,刚果大使就常常和我们一起踢球。”
“塞内加尔、马里、刚果、赞比亚、安哥拉……”库瓦西指着场上的队员,依次介绍他们的国籍,这位来自科特迪瓦驻华大使馆的球队主席几乎熟知每个球员的情况,“大家来自不同的国家,有外交官,偶尔还有学生,但在球场上,我们都是一家人。”库瓦西指着在场边一个十分活跃的男孩,“詹姆斯,多亏了足球,他就是我的兄弟。”
加入“梦之队”时,喀麦隆少年詹姆斯还是一名华北电力大学的公派留学生,由于哥哥在大使馆工作的关系,从小便对足球着迷的詹姆斯“注定”要成为“梦之队”的一员,那是2012年的事。“我们只要有一个人能说好中文,就能和其他球队交流。”单凭詹姆斯时常挂在嘴边的具有浓重东北味儿的“哎呀妈呀”,便能轻易知道库瓦西“寄托”所指。
2008年来到北京,足球给詹姆斯带来很多收获——有了大江南北的朋友和一口流利的中文,“就是没找到女朋友”。初来乍到,“能折腾”的詹姆斯便参与到北京著名的民间联赛——回龙观超级足球联赛中,他的中文水平在那时迅速提高,至于颇具特色的东北话和北京话,则要归功于赵本山的小品、《乡村爱情故事》,以及北京国安球迷现场的氛围,“我爱国安,因为球迷很得瑟”。
在詹姆斯的性格中,有一部分是用“得瑟”来形容的。“那天晚上下大雪,刮着风,零下17摄氏度啊!”来自并不寒冷的非洲,在北京崔各庄一次冬夜踢球的记忆让他颇为得意,“天气影响不了我们,说明我们是用心在踢球。”但这样不畏严寒的“专业性”在“梦之队”却不易体会,到了冬天,球队就去太阳宫附近的室内场地踢球,“很贵,800元两个小时”库瓦西瞪着眼睛说。詹姆斯则笑称,“和中国朋友踢球比较认真,那是为了拿到好名次;而和使馆朋友踢球,是为了娱乐和健康,有家的感觉。”
这一点,在中国工作时间不长的几内亚驻华大使馆经济随员帕斯卡·巴沃基最有体会。他介绍说,这不仅是一支球队,更像是一个大家庭。尽管妻儿都在北京,但外交人员的生活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精彩,“我们的生活非常简单,两点一线,没有特别的娱乐活动”,但加入球队后,不仅是自己,连妻子和孩子都有了社交平台,“梦之队”下属有一个野餐委员会,每个月都会到通州九棵松附近去烧烤野餐,若哪个国家的大使过生日或队员的孩子出生,彼此都会相互问候,“上周我就带17个月大的儿子参加了聚会。”
而在中国生活了3年,在多哥驻华大使馆工作的泰布·多奇则对“家一样”的球队有着更深的理解,他想起一名队友受伤的经历不禁感叹:“通常只会有自己国家的大使去探病,但那次队友骨折以后,去病房慰问的队友涵盖了大多数非洲国家。”而这样的友谊,让外交事务也变得不再那么拘谨,“外交不只是在办公室里,球场上的外交肯定也存在,在那里能更自如地交换意见。”
“人气是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马蒂曾梦想通过踢球变得更年轻,因此,把球队命名为“梦之队”,尽管他美丽的中国妻子和一双儿女在美国生活,他也能通过踢球找到生活的乐趣和动力——当多奇受伤下场后,马蒂终于得到上场的机会,一脚怒射,65岁的他用中文对着记者大声说,“你都没有看到我进球。”然后用法语嘀咕道,“我现在可是队里年纪最大的,哈哈。”
(张海青对本文亦有贡献)
本报北京11月8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