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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1月10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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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一场质朴的乡野之约

本报记者 陈婧  来源:中国青年报  ( 2014年11月10日   11 版)

    如果你打江南走过,一定要来这里看看。水汽氤氲、富庶安逸、宁静舒朗,一切附着在“江南”这个名词之上的该有的特质,这里都有。但这里的美又不限于此,更妙的是她的丰富——在东钱湖的乡野湖畔,不管是无心还是有意,如同品一杯好茶,你总能尝出几层不同的意味,层次分明,回甘绵长。

    韩岭古村:仿若遗世的别致光阴

    青石的街道向晚,是怎样一幅图景,只要你在这600米的韩岭老街徜徉片刻便可一瞥其中滋味。

    东钱湖南岸的韩岭村,三面环山,一面临湖,一条溪流环绕整个村落。一进村口,一条有着“浙东第一古街”美称的百年老街就在眼前铺陈开来——椽、廊、曲、枋、天井、石板小路、古桥、古井——喔,这不正是都市人不惜驱车百里都要找寻的原始古街面貌吗?

    越走越快的我们,总需要一些片刻,慢下来去找寻与过去的连接,才不致慌张、不致迷失。而在这儿,你只需随意找一处石阶坐下,便可任由自己掉入时光的井里,透过那些斑驳的遗迹,捕捉往昔的浮光掠影。

    也许你的目光停留在了一处门廊之上,上面有趣地雕画着西瓜、公鸡和花瓶,这也许是早居于此的人家富足生活的写照。这并不奇怪,数百年前,此处正是宁波市区连接象山港的重要交通枢纽和水陆转运中心。自宋代起,这里逢五、逢十已有集市,一幅交通繁忙、热闹非凡的景象。因此,即使韩岭面积小巧,却被当时的人们以“市”相称。闭上眼,如果你纵情想象,曾经在“韩岭市”喧哗过的吆喝声、叫卖声仿佛又响在耳畔。

    往事繁华,少不了人的传奇。

    再往前走,手抚过街巷里弄的一扇扇木门板,当年的朱漆已被岁月洗刷成赭红,更添几分沉静。走到古街的中区,在一处门楼前停住,依然是赭红色背景,上书“金氏门楼”4个大字,虽然颜色已经褪去,但依稀能看出原本金色的笔墨。

    金氏是韩岭的望族。明成祖时期的一品大臣金忠祖居于此,金忠曾辅佐明燕王朱棣夺取政权,官拜兵部尚书,金忠的父亲金宪也曾经官至尚书。一门出两高官,因此金家于韩岭修建了“金氏门楼”以及面积达1800平方米的气派宗祠。近代,韩岭村的金家还出了一位名人。中国第一位女留学生、女西医金雅妹便是从这里走出。金雅妹幼时便双亲离世,被传教士麦嘉缔夫妇收养为义女,被送往日本与美国求学。金雅妹学成后毅然回国行医,还曾被任命为北洋女医院院长,创办附属护士学堂,将毕生精力投入到了中国的医疗事业与医疗教育当中。

    这座古村还曾收留了一位落魄画家。老家在宁波鄞县沙村的画家沙耆,1937年师从徐悲鸿先生学画,同年由徐悲鸿介绍赴比利时皇家艺术学院深造。旅欧期间,沙耆获得“优秀美术金质奖”,并与毕加索等画家在巴黎共同办展,画作《吹笛女》被比利时王太后收藏,成为颇具影响力的画家。1946年沙耆因患上精神疾病回国,这位被誉为“中国的梵高”的画家在韩岭隐居15年,创作出大量画作。

    星辰流转,当斯人斯景繁华落尽,时光沉淀下的是浓浓的古朴生活气息。随意走进一间敞着门的屋子,探头进去,坐在屋里的银发老太太自顾自地纳着鞋垫,勿需开灯,借着溜进屋里的天光便可完成手上曼妙的针线活儿。往前再走,再探一间敞着门的老屋,19英寸的小电视机里播放着咿咿呀呀的越剧,4个老太太围成一桌搓着麻将,也不会抬眼看你一眼。当然,还有那古朴的“韩岭理发店”,一如陈逸飞电影《理发师》中的场景,复古油画一般,完全不着现代发廊的时髦痕迹,插着电线的剃头推子就垂在一张高脚靠背椅的上头,静静地等着来客。还有水边泊着的木船,静静的与水中的古村倒影为伴;步履蹒跚的老人家在水边浣洗……

    韩岭的一切,就是这等静默、从容、如若遗世,连屋门前的大黄狗也丝毫不理会游人的镜头,纹丝不动地晒着太阳。世代居守在这里的人们,守着天光便是一天。而扮演过客的你,也偷得浮生半日闲。如此,刚好。

    陶公村:进退得宜的宁静悠然

    时光流转千年,唯有美好的东西留下。在水一方,少不了才子佳人的传说。西施与范蠡,便是这方水土中的主角儿。

    越国大夫范蠡才智出众,助越王勾践灭吴兴越,功成名就后,不恋功名,激流勇退,改名换姓,自号陶朱公,偕西施隐居乡野,泛游于五湖之上,而东钱湖正是他们的归隐之地。

    《鄞县志》记载相传春秋时期,范蠡不慕名利、功成身退,偕西施隐居于东钱湖的伏牛山中,此山实际上是延伸至东钱湖里的一个山岬。后人追念范蠡兴越之功,把伏牛山改为陶公山,自此此处便被认为是长寿、富贵、康宁、好德、善终的五福之地。而范蠡临渊垂钓处就是钱湖十景之一“陶公钓矶”。 范蠡到了这里后,致力于商贸经营,不久就成为富甲一方的巨贾,当地民众皆尊陶朱公为财神。但是,范蠡并不贪恋财富,而是将财富散于贫苦百姓。《史记》“货殖列传”中记载,范蠡“十九年之中三致千金,再分散与贫交疏昆弟。此所谓富好行其德者也”。是所谓“三聚三散”。陶朱公后代繁衍,陶公山下的陶公村即由此而来。陶公人多姓忻,一说为“心中有斤两”,承袭了陶朱公善于经商的意涵。

    外墙挑檐,黛瓦白墙,如今的陶公村已出落成湖居与山居相结合的典型村落。街巷如叶脉状连通,民居随着山地的脉络而建,清中晚期和民国的建筑也得以保留。山居、湖居相得益彰,凝练着江南特有的渔耕文化。

    来到陶公村,小憩片刻,质朴的生活气息与自然的旷远野趣相得益彰。在这儿,对古人进退得宜的人生智慧,想必也要渗得更透了。

    古寺庙宇:拭去浮华 于此地安放良善心愿

    东钱湖畔有许多寺庙。那是修行者拭去浮华参悟禅意的地方,亦是百姓安放良善心愿寄托美好祈福的地方。在东钱湖畔的慈云禅寺,我遇见了海会师傅,她属于前者。

    这座小小的古寺很安静,不知是始建于哪个朝代,但据说也有数百年历史了,海会师傅说,历史上,这里就住着好几位苦行僧。海会师傅从舟山来到此处,守着这座寺庙已经30年。寺里还有另外两位师傅,也都在这座小寺中度过了二三十年的岁月。在外人看来,这儿的香火并不旺盛。但海会师傅说,这里不需要太多香客,“修行,要靠自己修来,不靠别人施舍。”师傅们居住的小院中,有一小块菜地,自给自足想来也是修行的一部分。数十年如一日的清淡生活也甘之如饴,海会师傅说,“这当然是因为信佛,不然不如蓄起头发去做买卖。”

    辞别海会师傅,前方要去的是来到此处一定要拜会的东钱湖众寺之首——霞屿禅寺。霞屿又名小普陀,位于浩淼的东钱湖中心。南宋时岛上已建有霞屿禅寺和观音洞(补陀洞天)等胜迹。据《浙江通志》和《鄞县通志》记载:祖籍明州鄞县(今浙江宁波)的南宋政治家史浩之母叶氏笃信佛教,信奉观音,久有去南海普陀山朝山进香的愿望,因年老失明,跨洋过海十分不便。史浩便召集名匠在此凿洞,建立观音道场。洞成,迎其母上船,帆船在东钱湖中漂泊,听涛声风啸,恰似在海中航行。三日后登霞屿,又谎报到了“南海佛国”普陀山,了却了老母亲一大心愿,从此也就有了“小普陀”之说。史浩此举的孝道为人称道,霞屿禅寺因而得了“霞屿孝天下,福慧满人间”的赞誉。

    除了敬香许愿,小普陀的景致也让人为之流连。漫步东钱湖湖心的钱堤之上,见湖面烟波浩淼、如烟似雾,这“钱堤烟波”正是必赏的一处胜景。如果恰好遇见一个艳阳天,阳光碎在水中,没有激起一点涟漪,湖面却泛出不同的色彩,蔚蓝、靛青、绿沈、青碧……如若逢了一个烟雨天,则随意寻一处水榭亭阁,透过镂空框景,坐看朦胧的依依杨柳、青山远黛,听着汨汨波声,再观这水天缠绵,恍惚间竟忘了流年。这正是诗中所写“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一切,无关晴雨,只关心境。

    走出禅寺,再访访散布在各个村落的小庙,那又是另一番气质,少了些许禅意,却多了些尘世间的朴素美好。

    “任鄞令严律己施政有方,行青苗解民困有口皆碑”这是东钱湖畔下水村的王安石庙(又称忠应庙)中的一副对联。民国《鄞县通志》记载:“忠应庙下水乡下水,祀宋王荆公安石,清嘉庆年建,旧历正月十二日为神寿诞,演戏敬神。” 在北宋庆历七年(1047年)王安石任鄞县县令到任时,首先考察鄞县水利,曾亲自踏勘东钱湖,后来重浚东钱湖、创设青苗法,在东钱湖起堤闸、除葑草,鄞县七乡三邑尽得其利。后人在东钱湖边建造了数座纪念王安石的祠庙。据说,当时居于下水村的史氏后裔与居于绿野村的史氏,都想在自己的村庄附近建庙,为此还打了起来,最后只得各建一座,可见当地乡亲对于这位先贤的爱戴之深。这里的百姓相信,县令王安石坐上神位之后,仍在此保护一方平安,村民称为“王菩萨”。旧时村民在此求雨、求子,婚丧病痛也到庙中烧香问签。每年正月有神诞戏,七月有谢龙王戏,周边村民们尽享庙戏的乐趣。

    除了纪念贤臣,此处百姓还敬忠勇之士。东钱湖畔还有一座庙始建于南宋端平年间岳鄂王庙,是当地百姓为纪念岳飞父子而建。出自东钱湖畔明州鄞县的南宋丞相史浩正是当年为岳飞平反的功臣。岳鄂王庙清代重修,是一座保存完好的江南庙堂建筑,所有石刻楹联、悬挂物均为清代原物,其中“赞襄勤化”4个字是扬州八怪之一金农的手笔。

    当地百姓重情义,各个村落都有的裴君庙是为佐证。唐代浙东观察使裴肃在任期间,此地发生“栗鍠之乱”,明州镇将栗鍠,联合鄞、奉边区山民,杀害刺史发动兵变,攻陷浙东郡县,民众不堪战乱之苦。裴肃带兵平乱且从不扰民,百姓得安。裴君庙檐下石柱一副写道:“有功于民合三岛五畿兵戈尽戢;欲报之裣宜千秋万祀俎豆常新。”后世尊裴肃为神灵,于鄞东建庙,世代感念裴君平乱之功,于是此地就有了“东钱湖里有十八裴君庙、湖外有十八裴君庙、沿海有十八裴君庙”之说。

    不管供奉的仙界的诸神菩萨,还是凡尘的文臣武将,百姓心中世代所祈的无非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焚香三支,叩首祈福,将最良善的心愿悉心安放于此。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十里四香:找回对土地的浓郁乡愁

    诗人说,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困守在钢铁森林的都市人,无不日夜念着那沁着泥土芬芳的田园牧歌。于是,一定要来到“十里四香”,亲身耕作,方可一解对这方土地的浓郁乡愁。

    东钱湖畔的4个古朴村落,洋山村、西村、东村、绿野村,连成一片,组成了“十里四香”景区。这里温暖湿润、雨量充沛,三面环山,农耕文化浓厚。你可以到“奇奇田园”,认领一方青田,选你喜爱的种子,亲手把它们投入大地的怀抱,任阳光雨露将它滋养,由时间将它催熟。来年,带着一家老小亲手将果实采摘,细心体会汗水中收获的喜悦。

    或者,去东钱湖东南山麓之中“绿野岙村”吧,那里南临秀美茶山福泉山,北临千年古刹天童寺,安静秀美。喔,别忘了春天去!那时沿山公路两旁开满了一丘丘的油菜花和成片成片的桃花,仿佛堕入梦幻世界般让人难以自拔。

    美景看够,一定要再尝一口当地最地道的小点心麻糍,刚摘下来的艾草和着热腾腾的糯米,放在石槽中反复捶打,摘下一团裹上点松花粉,外黄内绿,嚼一口软糯适中,不甜不腻,一口都市难得的清香,幸福了一个季节。 

    街头大排档:市井亦情趣

    巡游一天,想必腹中空空。找一个月朗星稀的傍晚,不去酒店,径直走到热闹的镇上,找一间大排档,就着一盏路灯,支起一张圆桌,随后直奔后厨,考察了眼见为实的新鲜的食材后,一一“钦点”自己喜欢的菜色与做法。然后回到桌上,啖着盐水花生,只等着上菜。

    华灯初上,热气腾腾的饭菜也端上了桌。先来一道银鱼煎蛋,金黄的煎蛋在口中还能尝出银鱼肉细嫩的纤维。接着上来的是“拍扁芋艿”,这“奇怪”的名字实际上是由宁波方言音译而来,倒也十分“写实”——芋艿实乃蒸熟的小土豆,放在油中轻炸,待外表金黄酥脆,捞上来用刀拍扁,撒上椒盐,一口一个,恰到好处的满足。内陆人来到宁波,少不了还要点一桌子海鲜,内陆很少吃的豆腐鱼,成了桌上最受欢迎的佳肴之一。比豆腐还白嫩爽滑的肉质,一夹就碎,入口即化,一上桌很快就盘子见底。

    三五好友相聚还不能少了啤酒。外地人来到这儿可以尝一尝宁波当地的大凉山7度啤酒,再要一盘辣椒炒猪耳下酒,别提多畅快。当然,也要再留点肚子,过了晚上8点半,定要去寻一家叫做“阿阔牛肉面”的小店面,这可是当地不可不尝的“傲骄”美食。说它“傲骄”,因为不管是哪位贵宾来,它都是这个点儿开门迎客,卖完打烊,据说老板娘从来不笑,对食客少有“好脸色”。即便规矩多多,食客也心甘情愿,谁让这碗牛肉面就是有让人连汤底都不舍得剩下的魔力呢。

    吃饱喝足,街上暖色灯光微醺,街的那头,露天KTV已经开唱,飘在风中的市井气息微妙又动人。此刻,歌也简单,心也简单,感慨——原来,平凡即是最美的情趣。

本报记者 陈婧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14年11月10日 11 版

赴一场质朴的乡野之约
东钱湖怀古
你为岳飞平反 我给你三世宰相
我们的美丽风景 他们的幸福水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