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分钟能干什么?涂鸦!临近毕业,某大学生网友在一个名为“有意思吧”的网站上发表了一系列的“坏”心情涂鸦。涂鸦者自称最近心情很不好,被找工作和写论文的事情弄得很心烦,所以就顺手涂鸦,把不开心的事说给大家听。在涂鸦中,他用画笔幽默地描述了自己找工作受挫的现实境遇以及年轻人在步入社会时产生的迷茫。作者调侃道:“投简历就像寄情书,第一次挺当回事,以后就当没事了”,并称“黎明前的黑暗总比你想象的长得多的多”。
当下,像这位网友一样热衷于“两分钟涂鸦”的年轻人还有很多,他们的作品虽不精美,也非主流,但很接地气,受到很多年轻网民的追捧。大众涂鸦正随着以网络为首的新媒体的普及逐步从线下演绎到虚拟空间。
快乐的消遣
“两分钟涂鸦”即年轻人在网络空间中的宣泄,他们通过涂画排解生活中的不良情绪,建构心中的“理想”自我。涂鸦捕捉的是当下年轻人典型的生活经验和情绪,而这些看上去简陋、并不精致的涂鸦却道出了年轻人的困惑和乐观的心态。
涂鸦是快乐的消遣,是慰藉心灵的良药,它帮助年轻人让躁动不安的心沉静下来,对抗现实的焦虑。大众涂鸦生产快乐,正如弗洛伊德所说,快乐自动调节社会生活,是人类最本能的生存原则,因此,借助网络涂鸦,年轻人运用快乐原则消解、躲避和对抗不快乐的境遇,并冲破现实的理性规约,重新找回自信。比如,2012年年底,央视、新华网等媒体报道了辽宁舰顺利完成歼-15舰载机起降训练的消息,视频画面中起飞指挥员指挥歼-15起飞时那充满动感的凌空一指被网友戏称为“走你”,成为各大网络社交媒体中人们纷纷模仿和涂鸦的动作,各种“睡衣版”、“民工版”、“父子版”等涂鸦层出不穷,年轻人用一种自发的方式抒发心中的光荣与自豪,表达了对祖国繁荣昌盛的欣喜与自信,也寄托了对国家未来的憧憬与期待。
依照快乐原则,涂鸦还帮助年轻人建构了新型的社会交往关系,并通过自主的分享与合作,增强了“松散”群体内部成员之间的紧密程度,重构了愈加积极的身份认同。E·H·贡布里希认为:“涂鸦是人类游戏本能的一种表达方式,从未远离我们,尤其是在成长的过程中。”在网络空间中,数字涂画工具和传播媒介的便利使得网民们可以轻松、自由地涂鸦,并快速获得表达与分享的乐趣。因此,涂鸦作为一种情感宣泄的媒介,它帮助涂鸦者重获自由创造的权利,实现情绪的发泄和沟通,在网络这种新型交往空间中,年轻人快速建构起理想自我的认同,收获同伴的尊重并找到群体的归属感。比如:网友在新浪微博中发起的“每日一涂”微话题就吸引了大量年轻人的参与合作,一些喜欢涂涂画画的博主在微博空间中还吸引了大量年轻粉丝的关注与转载。
文本的颠覆
在网络空间中,涂鸦者一般以拆解和再造传统或主流符号(文本)为手段来进行二次生产。比如,在“航母style”流行之后,涂鸦者又展开了更加多样化的视觉想象,“走你”已不再仅仅具有积极向上的意义偏好,而是伴随着网民的个体解读和异质性涂改,成为各种版本“去你的”代名词。年轻人几乎将所有的卡通角色、传统人物形象都进行了涂鸦,葫芦娃、阿狸和兔斯基等卡通形象都被涂改成“走你”的样式,网民甚至还翻出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中的经典动作,圣人孔子也被如法炮制成凌空一指“航母style”的样子……这些传统文本的反复涂改、“抹黑”式的再造已非祝愿祖国强盛的意思,在许多网民看来,“走你”即脱冕之后“去你的”,“航母style”从爱国的主流范式文本演变为人们戏谑涂鸦的原型。
毋庸讳言,这种“抹黑”式的涂鸦否定经典和主流话语现象,应该引起我们的关注与思考。
在新浪微博中,还有一些文字涂鸦不仅对汉字的字型、字义进行解构,还直指现实生活中的不良社会问题,比如与民生相关的毒奶粉、高房价、红十字会募捐、城管执法等,这些汉字涂鸦不仅在网络社交平台得到网民的追捧,被快速传播开来,还受到官方和主流媒体的重视。
笔者研究了2013年新浪微博中的文字涂鸦,收集涂鸦文本118个,发现涂鸦者主要采用了解构汉字、碎片重构和古字今用三种手法进行汉字结构的拆解、拼贴和再造,这些拼贴的汉字不仅输入便利,还极易引发观看者的模仿。网友对文字类的涂鸦关注度非常高,他们通过点赞、评论和转载与涂鸦者沟通交流,并通过共享涂鸦文本完成抵抗性话语空间的建构。新浪微博造字转载量最多的是“乳房”二字(影射牛奶不安全和20%房产税),虽然涂鸦“乳房”二字并不足以改变社会民生现状,但是涂鸦者通过一种戏谑的方式切入话题,原有被普遍认同的含义被遮蔽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崭新的意思,这个意思表达出人们真实的感受,并与大多数人的经验认知达成共识,希望能够引起官方的关注,改变社会底层的生存现状。
游戏的狂欢
福柯说,自身的实践是对自身进行教育、纠正和解放的过程。对于年轻人来说,网络涂鸦是一种心理治疗式的体验,通过涂鸦,人们创造了一种温暖的、理解的和安全的环境和氛围,并帮助个人调整良好的心理状态,因此,涂鸦是实现“关怀自身”生存美学的实践智慧。年轻人通过文本的颠覆和游戏抵制权威话语,表达了草根阶层的价值观,营造了网络社群的话语空间,这种亚文化的抵抗过程实质上是一种充满游戏精神的狂欢仪式,是具有象征意味和审美化的抗争。在颠覆主流文化的同时,涂鸦文化也并没有脱离主导文化的影响,甚至还不自觉地参与了主导文化价值观的表达与建构。
网络涂鸦打破原型的构造,涂改文字或图像犹如拼图游戏,或左右、或上下,通过不同文本的重组和变异,产生不同于原型的节奏和韵律,以形成一个既崭新又似曾相识的文本,观看者需要将碎片化的文本分离开来,对应相关的热点,观看活动犹如字谜游戏,游戏的过程总能伴随着兴高采烈的情绪和表达的畅快淋漓。同时,由于年轻人随心所欲地参与和涂改,网络涂鸦文本的语言也从最初的个性走向普遍,当大量雷同的涂鸦文本过度繁殖的时候,网络涂鸦原有的对抗性被人为减弱,演变为一场大众的游戏。
网络涂鸦还有明显的游戏规则,年轻人自动遵循共同的编码与解码原则,与此同时,这一游戏规则只在认同者的圈子中成为规范。因此,网络涂鸦以一种“正式”的游戏方式顺利进行,参与者都知道解构、拼贴是假装的,游戏的结果也并不具有实体空间中的实践意义,但丝毫不影响游戏者参与的热情。
作为游戏,涂鸦让群体成员步出了“真实的”世界,进入了一个暂时的自我娱乐空间。“好玩”是完成网络涂鸦的初衷,就像某涂鸦者所说:“工作并快乐着,职业并休闲着。”这正是大多数网络涂鸦者的真实心态。
苏州大学凤凰传媒学院 杜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