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陈家寨走出陈家寨

    21天，30名90后大学生，动员3000多名志愿者，行走在3省4市的街头，募集100万元善款，筹建了一所希望小学。这个轰动2012年整个夏天的大学生公益故事，与贵州陈家寨小学的139张笑脸一同，让很多人热泪盈眶。走入陈家寨，这是他们当时的梦想。

    2014年6月，又一个炎热的21天，20多名大学生，聚集在8间办公室，打电话、访谈、开会、讨论，最终决定：走出陈家寨，探寻“外面的世界”，实现他们更大的公益梦想。    

    他们，就是北京师范大学-香港浸会大学联合国际学院的“思成·筑梦”团队。凭借筹建陈家寨希望小学的项目，他们一举获得了2013年康师傅全国大学生创新挑战赛5万元的奖金。如何把这笔钱用好，让其效用最大化，成了一年来这些大学生一直思考的问题。改变公益理念，创新公益方式，是他们找到的答案。

    拥抱139张笑脸

    2013年9月1日，新建成的陈家寨希望小学开学了。4层主教学楼，崭新明亮，宿舍楼和食堂，安全实用，甚至还有当地孩子们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图书室和多功能室。开学典礼在新建成的操场上举行，对于这里的全体师生来说，这是第一个属于他们的、真正意义上的操场。

    开学前，“思成·筑梦”团队30名成员，奔赴陈家寨，参加这个意义非凡的开学典礼。一台电脑、一套投影仪设备、一台发声学习机、140架航模、141双雨鞋、文具、秋季校服、课外读物……这是他们给孩子们带来的礼物。

    6个班100多名学生，大部分没有袜子，穿着被雨水打湿的鞋和单薄的衣物，挤在4间不到10平方米的民房里，缩着手，朗读课文，没有操场和任何体育器材，课间，孩子们踢着野草做的毽子，跳着用藤条扭卷的跳绳，以此取暖。

    “这样的画面，在陈家寨，永远见不到了。”团队的发起人贾凡坚信。其实，这已经是他第五次进陈家寨了，飞机、火车、汽车、摩托车、徒步，每一次进入，都要经历一个这样的过程，他甚至觉得，探寻陈家寨让他一次性坐全了各种交通工具，这是一个快把屁股颠碎的“魔鬼路程”。

    “都是泥路，旁边就是悬崖，又下着雨，我们走了4个小时。”团队成员刘洋说，“我当时抱起一个孩子，他对我说‘别抱我，我的衣服很脏’。”这个细节让在城市长大的刘洋感到震惊，他才意识到，这里有很多留守儿童，他们内向、害羞、不敢与陌生人说话，有的还有心理问题，他们需要的，不仅仅是物质上的帮助，更有心灵上的关怀。“一定要继续帮他们。”刘洋说。

    次数多了，贾凡不会再有在悬崖边穿行时的尖叫，不会再在意自己的屁股会不会被颠碎，而是多了几个疑问：100万元，新教学楼建成了，孩子们就真的能走出这大山吗？139个人的命运，真的会因此改变吗？团队应该如何持续地帮助他们？

    四处碰壁的公益之路

    新校舍建成，比赛获奖，并不是“思成·筑梦”公益故事的句号，只是一个开始。他们马上发起的，就是“寻找爱·一对一帮扶计划”，为139个孩子寻找社会爱心人士每月200元的长期帮扶，用于补贴孩子们的生活和学习。

    但是，这个“开始”之后的公益之路，并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平坦。开学典礼之后，即将毕业的贾凡渐渐淡出了团队的具体事务，换届、选举、招新，怎样再寻找一拨靠谱的团队成员，让陈家寨后续的公益项目长期运转下去，成了摆在刘洋面前最大的问题。

    “有人准备出国，有人准备考研，有人要找工作,时间精力不够用，只能无奈放弃。大学生能够把一个公益项目持续地做下去，实在太困难了，我们一直在碰壁。”团队成员罗怡婧说。

    其实，让罗怡婧感到最艰难的，不是人的问题，而是项目模式和有效性的问题。“没有好的运行模式，没有清晰而准确的项目设计，前景想得再天花乱坠，在实际操作的过程中，问题全会暴露，还可能产生新的问题。”

    根据反馈信息，贾凡发现，“一对一帮扶计划”有些“变质”。钱发给家长后，他们可能拿着这些钱去买酒、买烟甚至是赌博，好一点的可能用于农业再生产。“这就背离了我们帮扶的初衷，我们也没办法控制这个资金的用途，效果和初衷不一样了，这不是我们做公益的目标，也无法向我们的捐赠人交代，所以果断叫停。”

    暑期开展实地支教，也是他们想到的点子。但是，通往陈家寨的路实在太难走，在悬崖峭壁边行车，尖叫着把心悬到嗓子眼儿，阴雨天，车进不去，就得徒步，风险太大，团队无法承担，再次放弃。“我们都是学生，都有自己的课要上，不可能做长期支教，而短期支教又限制了系统化教学，没有办法保证持续性和长期性，孩子难以适应，效果也不一定好。”罗怡婧说。

    之后，他们开始运作远程支教项目，通过网络为孩子们开设“公开课”，架一座大学生与山区孩子互动的桥梁。但是，在着手做的过程中，队员们发现，像陈家寨这样偏远的山区，卫星信号根本覆盖不到。有队员就提出，建一个卫星基站或购买卫星信号，但找了很多运营商后，想法被否定了，其所需的人力和财力，都是他们无法达到的。“就算我们再通过街头募集的方式，将信号送到陈家寨，之后维护的费用也很高昂，我们无法支付。”刘洋说。

    “公益探索的路上，我们遇到了很多困难，有很多不确定和不可控的因素，但是，我们不会放弃。”罗怡婧说。

    “外面的世界”多精彩

    罗怡婧决定，利用暑假回甘肃老家的机会，实地走访山区贫困学校，了解他们的真实情况，寻找打破僵局的突破点。

    学生、家长、老师、校长、教育部门官员，罗怡婧一一交谈，这让她认识了一个词：信息鸿沟。他们很聪明，但是对外面的世界知之甚少，也对现状比较满足，长大打工是他们认定的选择。他们获取信息的方式和途径很单一，没有电脑，没有网络，这会导致他们在未来丧失竞争力，不管是升学还是就业，差距会越来越大。

    “他们和我们一样，也值得拥有自己的梦想，这种教育资源的不平等，谁来补偿？他们需要一个方向，就是有人告诉他们，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通往外面世界的道路怎么走。”当罗怡婧把这些想法和小伙伴分享后，项目的思路打开了。

    2014年6月，20多名“思成·筑梦”队员，在租来的8间办公室，用21天的时间，打电话、写方案、开会、讨论、制定实地调研的计划，为他们新的公益项目而努力。

    “发起一个全国100所高校大学生的公益比赛，为山区孩子们制作课件，了解外面的世界”，“可以做flash”，“也可以拍个纪录片”，“美拍不错”，“做一个APP，让参赛者直接在APP上做教案和视频”，“还是先把PPT做好吧”……

    激烈的讨论开始了，队员们议得热火朝天， 罗怡婧提醒大家，项目不要徒有其表，不要追求高大上，一定要从小处着眼，一定要有可行性，落到实处才是根本。这是她从参与康师傅创新挑战赛获得的经验，“做公益不是喊口号，不能大而无边，不能无法下手”。

    “做视频需要的技术和资金门槛都比较高，我们不能抬高参与公益的门槛。”贾凡说。“这个项目太大了，不太容易操作，我们没办法支持。”基金会工作人员说。队员们刚刚被燃起的创意火焰，在入手环节，又被浇灭了。“我们联系了很多基金会，多次碰壁，他们没有办法支持，只有一些教育组织，提了一些建议。我们这才发现，大学生的力量还是很有限的，没有太多的资源可以利用。”“思成·筑梦”团队负责人何涛说。

    “编一本书怎么样？ 做个‘一万工程’，邀请一万个人来为孩子们介绍他们见到的外面的世界，将来通过众筹的方式，发动一万个好心人为山区的孩子购买这些书……”讨论又开始了，有人说。

    “这个想法有点意思，复制粘贴的不行，必须要求原创！”

    “我们可以先在大学生群体中征集，达到一定规模后，向社会各界知名人士、微博大V、各行各业的成功人士征集，一人征集一页纸，一万人为乡村儿童编辑一本书，每年出一本，成系列出版……”

    “内容可以是一个自己奋斗的故事、一些旅行的照片、一部励志的DV、一篇触动人心的文章，也可以是一幅漫画、一首歌曲……”

    “也可以分主题呈现，城市科技生活、艺术常识普及、职业发展道路、不同国家地区风土人情、旅行感悟、书籍读后感、电影观后感等，要能够启发孩子们自主思考。”

    “我们可以先在陈家寨小学试点，然后改进，进而推广。”

    最终，“思成·筑梦”探寻了一年多的新的公益项目有了雏形，就叫“外面的世界”。之后，他们会组织实地调研，修正、调整这个项目，然后进入执行阶段。

    需要改变的公益思维

    在贾凡看来，从募集10万元筹建聋哑人工作室，到募集100万元筹建陈家寨希望小学，再到“外面的世界”，体现了他带领的大学生团队在公益路上的一个探索或转型，这个过程中的改变，有公益理念上的，也有公益方式上的。

    “过去，我们可能是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关注了一个地区，或者说关注了一所学校的一部分孩子，都是一个点。我们现在在探索一种新的公益模式，是怎样通过网络和大学生本身的优势，带动更广泛的人群参与公益，用一种什么方式，让我们的努力和项目，得到更广泛的传播，让更多的孩子受益。就是从偶然地关注一个点，过渡到持续地做一条线，带动和影响一个面。”贾凡说。

    这种观点，得到了罗怡婧的认同。“未来，我们会走出陈家寨，关注更多的山区留守儿童。”罗怡婧说。

    作为“思成·筑梦”团队新的负责人何涛，更看重新项目对团队建设的意义。“过去我们采用的方式是筹款，如果用同样的方式再去捐建一个希望小学，即使筹1000万元，大家可能不会觉得是一种突破。我们是年轻人，年轻的团队，应该有创造性地去做一些事情，即使很艰难，即使不太成功，也值得去尝试和探索。”何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