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巴西回到大连后两天,她又晒出照片,和前一晚在圣诞树旁高扎起的马尾不同,她把头发剪到齐耳的位置,原来泛黄的发色也变成墨黑,“哎呀,我怕在那边剪头不方便,而且中国人就要突出黑头发。”距离前往德国还有1个多月,中国女足门将王飞今天在接受中国青年报记者专访时,仍难掩心底的雀跃,尽管这个让她“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的消息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
12月18日,德甲女足劲旅波茨坦涡轮机俱乐部在官网宣布,大连阿尔滨女足队员王飞将于明年1月加盟,合同期至2016年6月30日。而这个出生于1990年的大连女孩也成为中国女足登陆德甲第一人。
“其实一天以后,教练就说OK了。”12月初,为了赶赴巴西与国家队会合,接到试训通知前往德国的王飞“恳求”将3天考察期缩短,结果两天5节课下来,王飞顺利通过“面试”。合同摆在眼前,但转会费为“零”的现实也摆在大连阿尔滨面前,王飞和阿尔滨的合约到明年结束,作为“老东家”自然期待一笔转会费作为“补偿”,但女足市场利益的贫乏在国际上同样存在,因此“零转会”或极低利益转会的“国际惯例”从孙雯那个时代便延续至今。最终,王飞“回国后继续为大连踢球”的承诺让捉襟见肘的阿尔滨艰难放行,大连阿尔滨女足主帅石磊曾向媒体表示,王飞的优势很契合德国女足的风格,“她在身材和反应上都具备优势,德国球队正是看中这些才选她的。”
事实上,王飞早在前年便有赴法兰克福试训的机会,但当时该队“球员各过各的生活”让她很难融入,从那时起她决定,如果今后有机会出国踢球,“团队氛围是首选”。“队长带我到更衣室里作介绍,我扑出好球,大家都过来和我击掌”这些细节让王飞“没有孤单的感觉”,因此,多次获得德甲冠军、两次欧冠冠军的波茨坦涡轮机队便成为王飞的新起点。“和国外走训不同,他们是工作、学习完自己开车来训练,我们是每天吃饭睡觉训练都在一起。” 对集体氛围的依恋与王飞从小在专业队成长有关,这是王飞想出国“见识”的原因,同样也是她不舍离开的理由。
“我开始踢球的时候是中国女足还算好的时候。”2003年,13岁的王飞总在体育课上跟着男生踢球。那一年,肆虐的非典让本应在中国举办的女足世界杯易址美国,而中国队也未能延续4年前的风光,最终止步8强。但在王飞心中,1999年夺得世界杯亚军的铿锵玫瑰依然绽放,“一看她们比赛我就特激动,牵动人心那种,现在我们比赛,相信大家也是这种心情吧。”但仅过了一年,中国女足便在奥运会上以0∶8负于德国队,这个消息让王飞呆立道:“女足怎么这样了?”
父母都是运动员、“不挑食”的王飞在十三四岁身高便有1.70米,“不太喜欢学习”的她便有了当模特和踢球两条出路,由于“家里人比较封建,模特比较开放,不太放心”,身高突出的王飞便顺理成章成为球队的门将,“我更想当前锋,门将压力太大了,但我还是特别享受大家一起哭一起笑的团队氛围。”因此,在铿锵玫瑰凋零的始端,王飞却抱着“要更努力”的心态寻找“未来的机会”,就这样,她跋涉的路途从大连坐5个小时火车到沈阳,变为从大连飞行近20个小时到柏林。
明年春天,要经历这段漫长航程的还有中超北京国安队员张稀哲,在证实王飞赴德消息前一周,张稀哲加盟德甲劲旅沃尔夫斯堡的消息便持续热炒,高曝光度和150万欧元的转会费竟将王飞的突破衬出一丝冷清,但在王飞看来,男足比女足受关注度高“很正常,没什么委屈”,“关键是去了以后回来能不能帮助国家”。
从成为女足队员的第一天起,王飞便和其他女足姑娘一样在梦想和现实中徘徊。最近曝出高级别赛事全国女足锦标赛中,队员“三素一荤”的伙食和坑坑洼洼的球场,正是王飞与足球有关的日子的写照,“我们出去比赛住的地方几乎没有星级,就是招待所,通常到地方都要自己出去买吃的。”物质上的匮乏或能克服,但对未来的迷茫却动摇了一批当年选择放下红装的女孩——错过了上学的年纪、到了30多岁只会踢球、队里不能安排工作、几乎没有社会经验,“原来的队友退役了当服务员的比较多,挺心酸的。”困窘的处境令很多处于当打之年的队员萌生退意,“现在女足球员都是真正从心里喜欢足球的人,但二十三四岁也得开始想以后的路怎么走了。”
“大家平时都说喜欢我们,但比赛的时候,不售票都很少有人看。”王飞明白,环境的改变并非易事,“有时也是我们自己的原因。”进入国家队后,一次和美国队比赛结束时,王飞看着场上说笑的美国队员,突然很想和她们聊聊美国足球是什么样的,但一张嘴才发现有心无力,“我为什么不学英语呢?”于是她把想法变为行动,到现在看美剧《吸血鬼日记》不再依靠字幕组,“我出去试训,很多教练告诉我,中国没有介绍球员的英语网站,让外界了解中国女足的渠道很少,即便有队员被发掘,语言上的障碍也让合作并不容易。”语言上的优势,不仅让王飞获得走出国门的机会,更带动了她身边不少队友,“她们很多人开始学英语,吃饭、散步的时候我们就用英语唠唠嗑。”
但这样的日子即将暂存在时光里,明年1月中旬在深圳的四国赛是王飞赴德前的最后一战,目前仍处在假期的她把所有时间用来陪家人和朋友,她想起小时候训练想家时哭着对妈妈说:“你好狠心,怎么能把我扔了?”是爸爸把她关在小屋里“冷静”后才有了今天,“现在离得更远,但有好处,因为去德国我是第一个,肯定不是唯一一个,我会尽我所能帮助更多队员走出去。”只是在这个90后女孩的眼中,大抱负和小忧虑是可以并存的,即便准备“把大米背过去两袋,会做炖菜”,王飞现在苦恼的问题还是:“自己在外面,过年怎么过?”
本报北京12月27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