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残酷的植物兴衰史

    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过哈利·波特与他的小伙伴们在草药学课上碰到的奇葩植物，几周前我刚刚意识到，其中一些在现实中是存在的。

    比如头上顶叶子、根块呈人形的曼德拉草。这种草喜怒无常，人们听见了它的嗷嗷大哭会晕过去，所以哈利·波特和赫敏要带着耳塞把惨叫的曼德拉草们从花盆里连根扯出，而人模人样的马尔福则被其中一棵没好心情的家伙咬了一口。

    好吧，现实中的曼德拉草并不会咬人。但J·K·罗琳对它的描写已属温柔，她还没照着传说老老实实写：这种草是绞刑架上囚徒的血肉与精液滴入土地后生长出来的；因为身体呈人形，所以还分成雄性和雌性；圣女贞德被认定为女巫的罪名之一就是在兜里揣上了一株曼德拉草，而因为带着曼德拉草就被处死的冤魂，在那个时代可不止她一个。

    曼德拉草，茄科茄参属的植物，生长于地中海沿岸，欧洲大陆上历史悠久的一味灵药。说到这儿就要提一下西方医学在中世纪时期与我国传统医学的不谋而合了。就像咱们发现了人参得先大喊一声“棒槌”再系条红绳把它绑住那样，采摘有灵性的曼德拉草也不能轻举妄动。最出名的方法是，先把草用长绳系住，绳子另一头系在一条饿狗身上，然后人走开、堵上耳朵，在一段距离之外用香喷喷的肉引诱那实心眼的倒霉狗。

    等狗狗热情地、十万火急地冲向食物，得啦，我们的曼德拉草也就被连根拽出来了，当然，它的惨叫也就全被狗听去了。魔法师还可以再使一把劲儿，朝天大嚎，彻底盖过曼德拉草，以保自己周全。

    据说，听过曼德拉草嚎叫的人会被痛苦与死亡缠绕，而历经千难万险，得到曼德拉草的人则可以随意地使用它的灵力。

    首先，它既然呈人形，根据西方古老的象征学思想，吃啥补啥，“完人”自可以治百病。曼德拉草天然有驱虫效果，还可以止疼痛，治失眠；亚里士多德曾记载过将它泡水喝之后能够安神睡眠，而在《圣经·创世纪》中，雅各的妻子之一利亚，则用曼德拉草与其他妻子交换了和丈夫同床的权利，一口气怀上了第五个儿子——对，它还兼职当了一回送子观音。

    这是古希伯来人心中的曼德拉草。到中世纪的时候，不能生育的欧洲人还把这种长得像婴儿的植物放在枕头底下求子。至于古希腊人，则把曼德拉草当做手术用的麻醉剂，麻醉效果非常好。他们也会把曼德拉草那坨人形的根块装进酒坛子或者醋坛子里泡着，当成春药来用。不管这方面疗效怎么样吧，要让人昏昏欲睡，曼德拉草还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当然问题也就来了：这种植物咋会有这么神奇的效果呢？

    当时的人们还没空去想这么扫兴的问题。他们面临的最严重的问题是，天主教会不大喜欢这种怪力乱神的玩意儿，尤其当有人开始相信这种魔幻植物具有主宰他人命运的力量，把它随身带着满大街乱晃的时候。

    结果严刑峻法也挡不住曼德拉草的魔力。一方面，教会用火刑消灭着随身带曼德拉草的女巫；另一方面，欧洲的商人雕凿着普通植物的根块，甚至插上一些须发，努力制作看上去惟妙惟肖的高仿版曼德拉草——这些人形俨然就是中世纪妇女触手可及的奢侈品包包，至于正品呢，销路太好啦，采药师赶狗都赶不过来。

    曼德拉草与它凄厉的惨叫声也进入了许多文学作品，譬如莎士比亚或者尼古拉·马基雅维利所写的戏剧。不过，在被翻译为中文的时候，它常常被当做另一种在中国更常见的茄科草药曼陀罗。这种植物至今还在中药中使用，只是它的“药效”比起曼德拉草来大大的不如。

    然而，欧洲人逐渐发现，曼德拉草的药效似乎有些太神了，一不小心，被麻醉的病人就再也没醒来。与很多中古时期的“神药”一样，在欧洲文化中留下深刻印痕的曼德拉草，最终被发现是含有剧毒的植物。

    曼德拉草，也叫毒茄参，体内含有大量有毒生物碱。它的安神、助眠、止痛、驱虫等作用，事实上都是由此而来。在现代科学尚未发展起来的岁月，围绕它有着诸多传奇的说法，相比之下，真相简单得近乎无聊：一株有毒的茄科植物。

    它就像一面镜子。那么多传说千年神神鬼鬼的奇效，映照的不过是人类的爱恨痴缠。

    没有人会再用曼德拉草来给病人麻醉了，但它依然在文化中不可磨灭，下回，若是你在西方文学中听说一种会凄厉尖叫的植物，不管它是叫曼德拉草还是曼陀罗花，你都知道它意味着什么了：中世纪的昂贵巫术奢侈品，催情药，或是一棵不甘心泯然众人的植物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