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岛区总督察谈大规模集会管制

    2014年最后一天晚上，上海外滩陈毅广场发生踩踏事件。1993年新年前夜，在香港著名的酒吧街景点兰桂坊，同样因警力不足，也发生过踩踏事件。这个被称作“兰桂坊踩踏惨剧”的事件共造成21人死亡、63人受伤，是香港开埠以来死亡人数最多的踩踏事故，死伤者多为青少年及外国游客。

    “兰桂坊踩踏惨剧”事故报告指出，香港警方没有试图控制聚集人数，虽然是出于不想破坏节日气氛的好意，却低估了控制秩序的困难。悲剧不止于悲伤，这次重大踩踏事故给香港带来的是更深刻的制度反思和更完善的大规模集会活动管制经验。日前，中国青年报记者专访了香港警务处防止罪案办公室主任、港岛区总督察陆海豪，请他介绍香港警方如今如何应对大规模集会。

    记者：“兰桂坊踩踏惨剧”给香港警方带来了哪些影响？面对大规模的集会活动，香港警方会预先作哪些准备？

    陆海豪：“兰桂坊踩踏惨剧”发生后，香港警方开了很多次会议，制定了很多不同的方法去应对大型群众活动。首先，我们会对活动进行风险评估，针对每一次活动都要专门做一次。评估的范围比较广泛，除了当地地理环境、人数控制外，还要结合外部局势考虑当地所在机构的情况。

    在前期准备中，警方着重做好一系列沟通工作。例如在交通配套方面，将封路的区域和时间、地铁延迟开放时间、公共汽车更改路线等通过媒体向社会传播，让市民提前作好准备。

    香港警方还会与集会区域内的商户上门沟通，例如在兰桂坊，警方会与每一家酒吧打好招呼，包括请酒吧店主不要把桌椅挪出店外，叮嘱客人当晚不要往外投掷东西，不要卖酒给未成年人等。警察也会通过喇叭等设备禁止人群喷彩带和雪花、倒饮料等，以防使路面变滑，造成安全隐患。

    横幅也是香港警方常常用到的工具。在整个集会区域随处都可以看到横幅，上面会提示前往目的地的方向以及排队还需多长时间等信息，这都是有专人结合现场情况根据人数作出计算分析的。分散在各处广播注意事项的喇叭往往是女声，这样安抚人群情绪更有效果。

    记者：兰桂坊的地形不比上海外滩那样开阔，它是一条呈L型的上坡小径，两边都是楼房，人群疏散起来更加困难，你们会在现场有怎样的布置呢？

    陆海豪：一个是行走路线的规划。平时从地铁站出来步行至兰桂坊，用不了10分钟，但在新年倒计时集会当天，这段路会被警方的铁栏杆围成一段类似“贪吃蛇”的路线，让排队前来的人群尽量在邻近的街道上绕来绕去，铺展开来。

    除了路线长度的延长，队伍中间还要分出缓冲带。警方会把人群按照200人左右一个方阵的形式分隔成十几个方阵，一块一块地放行，而不是任由人群拥挤成一道绵延几百米的长龙。队伍一侧设有紧急通道，约一两米宽，足以让担架通过的宽度。

    高峰时，兰桂坊内部和外面排队的总人数可达上万，外面蜿蜒的队伍则可分为十几段，覆盖了3条相邻的马路，我们这是用时间换空间。

    人群走向也是一个重要的控制因素。我的经验是：一个方向走，不走回头路。前来集会的人们只能按照规定的路线从起点走到终点，进入兰桂坊时可以进入两边的酒吧，也可以沿街游览，但就是不能逆着人流往回走，否则容易出现推撞的危险。

    在有楼梯或台阶的地方，我们会有告示和警察在那里提醒小心慢走，或者围起来不让通行，仅作紧急通道。如果是我作指挥官的话，我会进一步在楼梯地面上贴一些既能防滑也能反光的材料。另一个就是让人群往一个方向走，一定不能走回头路。

    但人流并不是那么井然有序。每年新年倒计时前夕，到晚上10:45左右，留在兰桂坊区域的人群基本就不愿意往前走了，这时就要靠警察一头一尾把人群围起来，推动人群往前走。

    最后一个就是要留出紧急通道。当有事情发生的时候，最重要的是保证能够疏散。

    记者：在活动现场，香港警方是如何实现对现场人数进行监控，同时保证实时沟通、指挥控制突发状况的？

    陆海豪：我们在兰桂坊设了一个专门的指挥中心，里面有监控、通讯系统等，可以实时看到集会区域的情况。香港警方仍然依靠人工进行人数统计，在集会区域入口处和出口处分别有警察用专门的设备点数每一个进入和离开的人，出来或进去一个人，他就在机器上单击记录下来。现场警察会每15分钟向上级通报一次人数和现场情况，包括人群情绪是否激昂、疏散难度大小判断等等。

    我们一般没有“人群密度”这样的数据。如果现场人数达到了警方早期风险评估中的上限，对疏散造成难度，那么就要对人流进一步控制。以兰桂坊为例，整个区域最多可容纳5000人，那么警方就要把人流量控制在4000人以内。

    记者：这次上海外滩陈毅广场踩踏事件中，在疏散成功但救护车还没来得及赶到时，在场很多人对倒在地上的伤员束手无策。请问香港警方在这方面有何应对？

    陆海豪：香港警察都是接受过急救训练的，这是警察学院里每个人都要学的基本技能，一旦现场出现人员受伤的情况，可以马上投入急救。其实，一个大型活动的控制是要靠很多方面沟通合作的，单靠我们也不成，参与现场秩序维护的除了警察，还有一些民间组织如民众安全服务队、香港圣约翰救伤队、医疗辅助队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