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于挠了挠头,在左手心里写下一个数字,看了坐在一旁的何祚庥一眼。
何祚庥一惊,“你怎么知道?”
老于摆了摆手,没让他问下去。
那年的老于32岁,何祚庥31岁,两位都是年轻有为的青年学者,坐在一起,听一位法国物理学家的学术报告。其间,报告人讲到一个实验,待讲完实验的准备、装置和过程,准备讲实验结果时,这一幕发生了。
何祚庥有点不太相信,老于告诉他的数字,和报告人的实验结果,完全吻合。
“你事先看过这个实验?”何祚庥问。
答案是否定的,于是,从那以后,何祚庥对老于的印象有了:这人脑子真好使。
那么,老于是谁?
老于的名气自然是比不过讲这个故事的何祚庥。尽管他们同是中国科学院院士,但论起社会影响,老于不是著名的科学家,甚至连知名也称不上。在长达28年的时间里,他的名字是绝密。
今天,当89岁高龄的老于从国家主席习近平手中接过象征科技终身荣誉的2014年度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证书时,不少人第一次听说他这个人,还有他的名字:于敏。
在今年的国家科学技术奖励公报里,于敏被这么介绍:核物理学家,现任中国工程物理研究院高级科学顾问,1999年获“两弹一星”功勋奖章,曾在中国氢弹原理突破中解决了一系列基础问题,对中国核武器进一步发展到国际先进水平作出了重要贡献。
老于,是同事和晚辈们私下里的叫法,由于他极为平易近人,有时,也被称作于老爷子。今天,老于出名了。有不了解他的人调侃道,老于的出名,和中国第一颗氢弹爆炸一样,似乎瞬间让所有人都知道了他。
最为人们所称道的,还是他隐姓埋名的故事。
1961年,34岁的于敏在原子核理论领域的研究渐入佳境,但和时任近代物理所所长钱三强的一次谈话后,开始转入氢弹原理研究和核武器研制。
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老于最喜欢的,是研究“理(原子核理论)”。
时隔多年,老于已华发稀疏,当他再回忆起这段事时,他对“理”的喜欢依然溢于言表,“国家需要我,我一定全力以赴。并且那时候我还想着,是不是等到氢弹研制成功后,我再回到理(原子核理论),因为我喜欢理。不过后来事情的发展就不由我了,所以一直就在武器里面,一直一直工作下来。”
直到1988年,老于的名字才得以解禁,但由于当时的解密程度有限,许多史实还没有公开。
老于的舍弃,换来的是中国首颗氢弹试验成功。从第一颗原子弹爆炸到第一颗氢弹试验成功,美国用了7年零3个月,中国用了2年零8个月,速度世界第一。
老于被推到了“首功”的位置,科学界不少权威人物还尊他为“中国氢弹之父”。老于却很是讨厌,“没有一个人可以独自完成全部的工作”。
退休后,老于的生活基本进入了另一种状态:每天早上7点钟起床,洗漱完毕,先打一打太极拳,做一做健身操,然后吃饭。
老于爱好也不少,爱历史、爱诗词。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从小就会背不少古诗词。他喜欢读的书有《资治通鉴》《史记》《汉书》《三国志》《红楼梦》等。
隔三岔五地,老于还会去看一次京剧。就是在核武器研究的紧张岁月里,老于也曾和何祚庥一起去看戏,而且练就了一手等退票的好功夫。
在学生蓝可眼中,他还是几十年前那个让何祚庥惊叹“脑袋瓜灵”的老于,“脑子永远只有20多岁”。
蓝可说,老于讲课或做报告时,很少看讲稿,经常是不假思索地写出一黑板所需要引用的公式。有时需要算一个结果,手持计算器竟还不如老于口算来得快。
而这种思维敏捷早在老于求学时就表现出来了。有一次北大的代数考试中,张禾瑞先生出的题目很难,数学系学习最好的学生只得了60分,唯独一个学物理的选修生考了100分。这个人就是老于。
随着年龄的增长,老于近年记忆力稍逊从前,当学生安慰他时,他还幽默地自嘲为“硬件老化了,软件也过期了”。
本报北京1月9日电
本报记者 邱晨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