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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西藏以后，陈云中才发现人的身体可以“像个气球”。他在西藏那曲地区工作时体重是135斤，回到老家浙江休假，一周之内变成了145斤。只要再次“上山”，他相信用一周时间还会瘦下来。
他是浙江省发改委煤炭石油天然气处副处长，2013年被组织部门选中“上山”援藏。作为那曲地区发改委副主任，他负责浙江援藏项目的立项、验收、评估等工作。
2014年12月初，那曲的气温降到了零下30多摄氏度，陈云中和浙江的其他54名援藏干部先后回到浙江。这是他们的轮休假。但回到杭州休假，他们也没有闲下来，而是忙着联系省对口援藏办公室、财政厅、省委组织部，确保下一年项目的衔接。
在树都难以成活的地方
平均海拔在4500米以上的那曲，是一个连面条都需要高压锅才能煮熟的地方。
那曲的水里重金属含量高，长期服用会牙齿松动、掉头发。援藏干部们平时也不太敢洗澡，有时宁可苦熬一两周，到拉萨去清洗。
每个周末，他们一般会在拉萨休整两天，洗衣、洗澡，去大街上下馆子打打牙祭。吃腻了重庆师傅做的川菜，他们更希望能找到与家乡接近的风味。
从那曲到拉萨大约5个小时车程。从海拔4700多米到海拔3700多米，每下降100米，体感都有很大的不同。“在那曲待过之后，感觉拉萨就像天堂。”他说。
全国各地的援藏干部有时候汇聚在拉萨，大家会在开玩笑中比较各自的生活。
有一次，来自海拔3000米的林芝地区的一批优秀援藏干部到那曲交流，很多人“上来”之后的感受就是“原来听说那曲苦，没想到这么苦”。
当过19年军人的陈云中住在那曲行署大院。从宿舍走到大门口，他都气喘吁吁，累得够呛。身体跟不上心的节奏，对于讲究效率的浙江人来说，是很令人纠结的事情。
能够利用的工作时间实在太短。因为连续低温时间很长，真正施工的时间是从每年5月中旬到10月中旬的5个月。
请工人也难，好不容易从四川等地请来100多个农民工，但不到一周，跑了一大半。在连树都难以成活的地方，如何留得住人？
陈云中也在当地干部中带了几个徒弟，手把手教他们。援藏干部的职责不仅是带去援建项目，还要把所在地区行之有效的先进理念也带到西藏。
这次回到杭州不久，陈云中陪着儿子到西湖边骑自行车，骑了不到20分钟，他就感觉累得不行。“上山”之前，他的体检表上一个标志异常的“箭头”都没有，第一年下来，检出了14个箭头。
“苛刻”的请假制度背后
在一望无垠的青藏高原上，生命有时非常渺小。2013年5月29日，两位浙江的援藏干部在采购设备的路上发生交通事故遇难。原本再过一个月，两人将结束援藏生活。
一位来自另一省份的援藏干部，从老家到拉萨，没有过渡休整，直接上了那曲，晚上喝了点酒，结果携带氧气不够，得了肺水肿，几乎是喷血而死，第二天才被发现。
陈云中的一位援藏同事，晚上突然发现自己手脚抽搐，拿起手机拨急救电话，连号码都拨不出去。他用最后一点力气，站起来摔倒在门外。幸好他的房间距离食堂只有五六米，被人发现送去抢救，保住了性命。
从那以后，这些干部房间的门都是开着的。每天早上，他们都要数数人，看看谁没来吃饭，去叫一下。遇到喝酒应酬，他们互相监督和提醒。
身边发生的案例，让援藏干部们更加珍重“战友般”的情谊。
浙江省第七批援藏干部总领队李华说，每个援藏干部请假必须要向两个部门请假，一个是向受援单位领导请假，通过地委组织部审批，同时还要向浙江指挥部总指挥请假。
浙江的55名援藏干部中有29人分布在那曲地区的3个县，每个县的负责人担任指挥部的副总指挥，他们每天都要向总指挥汇报情况。
李华说，每天早上去食堂吃饭大家都要打勾，这是出于纪律，也是出于安全。突发情况实在太多，应该吃饭的时候没来吃饭，就会让人担心。曾有援藏干部晚上入睡以后，再也没有醒过来。
李华说，这些规定很苛刻，但完全是为每个援藏干部负责。
考核援藏干部的两个指标是在藏率和在岗率。在藏率是指援藏干部实际在藏天数占应在藏天数的百分比。
在岗率是指援藏干部实际在工作岗位的天数占应在岗天数的百分比，其中在西藏自治区范围内的开会、汇报工作、公务接待，以及经批准回内地招商引资、汇报考察工作，因病经批准在当地治疗休养等，都作为在岗天数。
那曲地区地处藏北高原，属于艰苦的四类地区。在这里工作的陈云中，每年可以享受80天的年休假，而厅级干部的假期是90天。
那曲地区行署副专员欧嘎说：“援藏干部很不容易，他们和我们藏族兄弟并肩作战，把青春献给了西藏。”他说，近年来，各省份均按照国家规定，援建西藏的资金达到财政收入的千分之一，援藏省份也派出了各个专业领域的精兵强将，“这些专业人才正是西藏快速发展所需要的人才”。
“留守干部”
今年49岁的山南地区措美县委书记马玉宏已有两年没有“轮休”回到安徽蚌埠老家了。没有休假，也没有请假，他的在岗率是100%。
第一年履新，工作较忙，他没有使用“轮休假”。第二年，还是很忙，没能轮休。按照规定，县委书记一年可以轮休两次，每次放假25天。
马玉宏如果要轮休，需要让山南地委书记签字同意，还要报给西藏自治区党委组织部审批。
目前，西藏共有20名援藏干部担任县委书记，而上一批援藏干部中有47位县委书记。按照要求，10月、11月、12月、1月这4个月县委书记不能轮休。这个冬天，马玉宏成了“留守干部”。
1月14日，中国青年报记者拨通马玉宏电话时，能够听到电话那头嘶吼的风声。他正在准备一个视频会议，当时的气温是零下20摄氏度，早晚温差有10摄氏度，他穿了羽绒服和保暖衣。措美县平均海拔4600米，县城海拔是4242米。
安徽支援措美县的共有5名干部，除了他，其他4名都放假回安徽了。漫漫长冬，他平时生活中“连个讲话的人都没有”。
家人打电话催问什么时候能买票回家过年，他的答复是“不确定，不敢买”。他估计要到腊月廿八或者廿九。
马玉宏说，来到措美之后，藏族干部的很多做法让他感动。“西藏是祖国国土重要的一部分，很多干部一直守在这里奉献一辈子，还把子女留了下来”。
几天前，这位有“拼命三郎”称号的县委书记认真学习了习近平总书记与中央党校第一期县委书记研修班座谈时的讲话，深受启发。
“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他说，领导干部身正影直，作风过硬，才能带出一个好班子。
有人形容，援藏干部像“冬虫夏草”，夏天出来了，冬天就缩回去了。马玉宏对记者说，真正援藏就会知道，工作中会遇到很多挑战，办法总比困难多，需要极大的付出，大家是来干事的，不是“来旅游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