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田,曾因玉石而出名,然而最近几年,一次次地区暴恐事件让这里成为暴恐的重灾区。而外界对它的描述更是和“不安全”联系在一起,甚至在有些人眼里,这里有些“不敢走近”。
2014年年底,中国青年报记者深入和田的县乡、村镇,走在边远村落,发现和田就像它所盛产的和田玉一般,神秘而璀璨。在这里,世俗与宗教并存,时尚与保守同在,文明与落后共行,贫穷与富裕相望……穿梭在和田的乡村和城镇,你一时分不清哪是真实,哪是幻觉,仿佛置身于新旧两个不同的世界。
在这片土地上,在多元文化交织中,面对现实的矛盾与纠结,新一代和田年轻人就像小草一样,静静地生长,顽强、坚毅地将自己的梦想伸向天空。
——记者手记
“我这个妇女主任一点都不好当。”上面安排村里开展文化引领活动,要托乎提组织个女子时装模特队,这下可难住了她。
30多岁的托乎提·尼娅孜汗是和田地区洛浦镇多鲁吐格曼村的妇女主任。她是这个村的第三任妇女主任,因为她初中毕业,在这个村里算是有文化的,加上她在外闯荡过几年,选妇女主任时,托乎提自然成了大家眼中的首选。
“既然大家信任我,我就要把工作做好,再难也要做。”那天下午,托乎提在镜子前整了整枣红色的头巾,被染为淡紫色的头发露出了一部分。
走出村委会,托乎提来到弟妹家中,这是她组建模特队的第一步。
客厅里,弟妹的眼睛瞥了一下弟弟和父亲,“我去参加会不会影响不太好。”托乎提听到弟妹这话,沉默了一下,又看了看父亲。
父亲又看了眼托乎提的弟弟,“我觉得这事情没什么,刚好也去学些新东西,咱们得支持支持你们姐姐的工作。”父亲都说同意了,弟弟也没再多说什么。模特队的第一个成员就这么找到了。
来到村民古丽家中的时候,只有古丽的丈夫在,当时他正在盖新房。
“我们村里要组个模特队,我想让古丽来参加。”托乎提站在一堆水泥旁,古丽的丈夫正在砖上抹水泥,他头都没有抬,“大庭广众的,你们在台上举手、扭屁股像什么样?”他又转头看了一下托乎提,“你也看到了,家里正在忙,她没时间。”
类似这样的拒绝不在少数,“我去参加模特队,这得招多少闲话”。有些妇女的丈夫当即拒绝了托乎提,“这样做怎么对得起公婆、丈夫?不行!”还有个姑娘的妈妈专门找到托乎提,“我的女儿能不能不去参加,她父亲为此非常生气。”
托乎提是一个有想法且敢于坚持自己想法的女性,但在村子里,还有很多年轻女性只能把想法埋压在心里。
托乎提回忆,上世纪90年代就像是一条分界线,从那时开始,周围悄悄有了些变化。之前市场上没有人卖长袍、蒙面,都是花色纷繁的及膝中长裙,头巾的颜色各式各样。可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市场上出现了长袍,且一年比一年长,直至盖到脚面,颜色也都以深色为主。从2000年开始,和田市里的一些女性商人开始戴蒙面,只露出眼睛。
“大家就像得了传染病一样。”以前托乎提周围也有一些女性戴蒙面,可问其原因,大多是“丈夫让我戴的,去婚礼、聚会这种人多的场所一定要戴上”。托乎提说,其实有些姑娘不愿意戴蒙面,“夏天那样捂上多难受”,可他们的丈夫要求必须戴。前几年,隔壁村里一个老人嫁女儿的时候,男方提出“必须戴着蒙面过来,否则不娶”。对于男方这样的要求,女孩的父亲很生气,可女儿年纪大了,不得已让女儿戴着蒙面出嫁。
“但是朝圣的地方不戴蒙面啊。”托乎提听隔壁海里派曲尔盖村85岁的艾卜孜·阿西木说过,两三年前她去朝圣的时候没看到有人蒙面。反倒是回到乌鲁木齐准备飞回和田时,不少妇女又戴起蒙面。
托乎提知道想在村里组织模特队是一件难事,从她个人来看,“展示女性美没什么不对。”当她第一次站在台上走完一套完整的模特步时,托乎提心里很兴奋,“我基本不敢去在意自己那时怎么美,站在台上,我有一种解放自我的感觉,你明白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