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以侦查为中心”到“以审判为中心”

    3月12日早上不到7点，念建兰就坐在电脑前，等待十二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第三次全体会议的直播。

    今年全国两会期间，“念斌案”再次被舆论聚焦。这几天，不断有记者给念斌的姐姐念建兰打电话。

    9时，大会开始，首席大法官周强作最高人民法院工作报告。在讲述“切实保障无罪的人不受刑事追究”时，他说道：“坚持公开审理、举证质证、法庭辩论等诉讼制度，保障当事人的知情权、陈述权、辩护权、申诉权。福建省高级人民法院依法审理念斌投放危险物质案，以‘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宣告念斌无罪。”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念建兰感叹。

    2006年7月28日，福建平潭丁云虾一家在吃过晚饭后出现不同程度中毒现象。随后，丁云虾的一对儿女死亡。从立案到宣布破案，公安机关只用了12天就将丁家的邻居念斌认定为凶手。此后8年间，念斌历经4次死刑判决，终于在去年8月22日等来了“无罪”判决。

    没有“真凶再现”，没有“亡者归来”，无罪判决完全是因为“证据不足，疑罪从无”——这一最终判决写入了中国刑事司法史。

    稍后作出改判的著名案例，还有内蒙古呼格吉勒图案。

    “发生冤错案，对当事人和家属打击是巨大的。比如呼格吉勒图案、念斌案，要么失去了生命，要么失去了自由。”全国人大代表、全国人大法律委员会委员周光权在接受中国青年报记者采访时说，更为严重的是，冤错案的发生对司法公信力和司法权威造成极大杀伤，影响的是国家司法体系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

    周光权代表说，从目前被纠正的冤错案来看，绝大多数当事人遭到了刑讯逼供。他认为，这也是产生冤错案的一个原因。

    “屈打成招，限期破案，命案必破，办案过程中不择手段。”周光权说，很多人不堪肉体折磨，只能按办案人员的需求做口供。

    全国政协委员、南开大学法学院副院长侯欣一不客气地指出，是侦查阶段、起诉阶段、审判阶段的节节失守，让冤错案难防。过去公检法强调配合太多，强调制约太少。

    侯欣一委员说，一些案件审判过程被架空，上法庭成了走过场，“这个审判还有什么意义？”

    “有一个比喻，公安是做饭的，检察院是端饭的，法院是吃饭的。不管这饭做得好不好，检察院端给法院了，法官不分青红皂白吃下去。”周光权代表说，办案没有过滤机制，公、检、法三机关之间重配合、轻制约，冤错案就难以预防。

    “公正的审判需要诉讼各方当事人都参与，所有的证据都要放在法庭上，质证、举证、证人出庭，平等地反复辩论，从中发现问题，确定事实。”侯欣一委员说，“但遗憾的是，过去普遍存在证人出庭率低、审判忽视过程、律师辩护权得不到保护……”

    由此不难想象，党的十八届四中全会提出“推进以审判为中心的诉讼制度改革”，带给司法界和法学界多大的欣喜！

    “这将深刻地扭转刑事诉讼活动中实际上长期存在的‘以侦查为中心’的传统格局。”今天下午，浙江代表团在审议“两高”工作报告时，全国人大代表、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院长齐奇认为，这意味着开庭审判阶段对案件的调查，将会越来越具有实质化的特征，“事实证据调查在法庭，定罪量刑辩论在法庭，裁判结果形成在法庭”。

    周光权代表说，控辩双方对抗、法官居中裁判的三角形诉讼结构必须建立起来，“如果做不到以审判为核心，整个就白谈”。

    以审判为中心，对原有的诉讼制度动刀，牵动各方权力和利益。如全国人大代表、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院长许前飞说，“法治每推进一步都需要勇气”。

    司法改革已进入深水区，我们要敢于打破各种利益藩篱，勇于向自身开刀，动自己的“奶酪”，敢啃硬骨头，甘当“燃灯者”。首席大法官周强对此表示了坚定的决心。

    本报北京3月12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