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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03月18日 星期三
中青在线

种子落在瓦砾中 (铜奖)

谢林涛 《 中国青年报 》( 2015年03月18日   06 版)

    “种子不落在肥土而落在瓦砾中,有生命力的种子绝不会悲观和叹气,因为有了阻力才有磨炼。”这是上中学时,我的父亲跟我说起的夏衍在其散文《野草》中写的一句话。

    如果说每个未成年人,都可以被比做一粒种子的话,我这粒种子,的的确确是一粒被风吹落在瓦砾中的种子。我的父亲,因其地主养子的身份,在“文革”中饱受折磨,后来政策好了,却又因病长期瘫痪。一个家庭的顶梁柱倒了,这个家会是怎样一种惨状,自不必多说。

    然而我那经过多年部队生活历练的父亲,虽然一生噩运连连,却鲜有悲观绝望的时候。眼见他那么多年,日复一日被病魔禁锢在床,却从来没有叫过一声苦。当他预感到来日无多时,他一定觉得有必要给他尚未完全成年的小儿子一个精神上的支撑。

    父亲去逝,至今已25年。回首这25年我走过的人生路,坎坎坷坷,波波折折。正是因为有了父亲让我牢记的那句名言,我才从来没有悲观绝望过。

    没结婚前,我的母亲,曾经很为我的婚姻大事担忧。我个子矮小,工作单位又不景气,二十五六岁了,也没有一个给我提媒说亲的人。后来,我的一个高中同学,给我穿针引线,约了他们单位的一个女孩和我见面。但那位女孩很快就把目标转向了我的室友。

    爱情这粒种子,落在硬件差人一截的我身上,如同落在瓦砾中一样,有阻力是必然的。但我知道,只要自己有一颗乐观向上的心,就一定会有好运。

    果然,我的房间里每天一直亮到很晚才熄灭的灯,以及灯下我那翻书的身影,很快打动了我们本单位一位文静的女孩。尽管我们交往之初,同样有来自她父母方面的巨大阻力,但我们凭着坚定的信念,到底还是走到一起。结合以来的10多年里,我与爱人相扶相携,一路同行,幸福美满。

    在工作上,我遭遇的挫折,一点也不比找对象少。

    单位倒闭后,我加入了南下打工的人潮中。因为没有高学历,且其貌不扬,我这粒被潮流荡来荡去的种子,最终落在了建筑工地上。我的工友们,大都身强体壮,他们来自农村,本来就是干力气活儿的好手。可我的老本行是会计,摸笔杆记账和拨拉算盘珠子才是我的特长。最后我只能这样想:事在人为,即使在建筑工地这种场所,也不完全拼的是力气。每天的工作时间,我从不偷懒,有一分力,出一分力。结果我的工资,反而要比许多大块头的工友们高。而且很快,我就由普工转为仓管。

    后来因家里有事,我不得不向老板辞职,让我意想不到的是,老板错以为我是嫌他给我开的工资低,一个劲地要我提工资要求。老板此举,在他来说可能只是很寻常的一件小事,可是我却久久难忘。我更加坚信,一粒落在瓦砾中的种子,只要它不悲观不抱怨,只要它积极进取,努力向上,就会显示出顽强的生命力。

    量体裁衣,看菜吃饭。经过多次波折后,我想自己还是最适合与书为伍。于是我的小书摊诞生了。先是在马路边摆地摊,有了经验后,又由地摊上升到固定的书档,最后是有牌照的正规小书店。如今,我的名下已有两家小实体书店和两家网店,年纯收入也由最初的不到1万元上升到现在的10多万元。我这粒落在瓦砾中的种子的绿芽终于顶开了压在身上的石块,看到了头顶的蓝天。

    夏衍先生的《野草》,后来我读了许多遍,特别是当我遭遇挫折,心情灰暗的时候,读它,内心的雾霾就会被吹散。

    芸芸众生,其实每个人,在漫长人生的某些阶段,都如同一粒落在瓦砾中的种子。当不幸来考验我们时,我们要始终记得,要相信,有阻力,才有磨练。不怨天尤人,不自惭形秽,勇敢向前。而当我们竭尽全力克服了那些个阻力后,成功也就离我们不远了。

    点评:

    文章写出了夏衍散文名篇和自身生活的紧密连接,写出了个体化的生命体悟,勾勒出一个实诚、正派、乐观的书店店主形象。

    从很小的角度切入,一波三折的个体生存,紧扣“种子落在瓦砾中”的命题,写出了生命的韧性。卑微的种子,终有长成大树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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