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影像时代的旅行记录

    这个时代每个人都是摄影师。像我连快门、速度不会调的也要拿个单反。除了相机，掏出手机，咔嚓一下，奇花异草、珍禽异兽分分钟传上网。

    这个时代让我们能更方便地认识更多的物种。我们可以轻松地说出哪个是河马、哪个是大象，这就是常识，鹦鹉也能分出多少种，企鹅也可以说出个一二三四。在摄影技术出现之前的世界是不可想象的，当年的人即使听说过大象、河马，也很难在脑中构思出它准确的样子。但奇怪的是，当我们知识如此丰富的时候，往往分不出麦子、水稻的差别。或许当遥远近在咫尺，眼下便视而不见。

    没有摄影术之前，人们如果想将旅行中见到的事物，不论是动物、植物保存下来，除了用语言描述特征、采集标本，就只有画下来一条路。为了能更准确记录新发现生物的样貌，在17世纪地理大发现时代的探险中，常常专门配备随船画家，为旅行中的科学家们绘制动植物图像。这些图像因为绘画水平较高，让欧洲人认识了未知世界的样貌，也创造出一种叫做生物图画的艺术品。

    《发现之旅》是介绍这时期生物图画的书。它从大英博物馆收藏的生物图画中，选出300余幅，为读者讲述这些画作的故事。这些画作背后，是从17世纪后期开始到19世纪后期的10次海外旅行。旅行的主角有我们熟悉的库克船长和达尔文，也有许多不熟悉的科学家和画家。旅行的目的地有南美洲、北美洲、澳洲、亚洲、太平洋诸岛。比旅行更重要的是，随行画家为科学家和探险家画下的生物图画，这些美妙的艺术品是本书的主角。 

    这本书中记述的第一次航行，是汉斯·斯隆的牙买加之行。可以说如果没有他的这次旅行，可能就不会有大英博物馆，书中收录的图画也可能散落在欧洲的各个角落。

    1687年，年轻的汉斯·斯隆作为牙买加总督的随行医生，从英国普利茅斯出发前往牙买加。作为医生的斯隆同时还是植物学家，到达牙买加后，他便开始采集植物标本，同时雇佣了一名当地牧师穆尔帮助他绘画植物图片。在采集标本的过程中，斯隆注意到了一种当地人用作药材，但“其味令人作呕且难消化”的叫做可可的植物。他还发现在可可中加入牛奶，味道会变得奇好，于是他研究出一种配方，制造出一种产品——牛奶巧克力。在19世纪后期，这个配方被一家叫做吉百利的公司获得。时至今日，我们吃到的牛奶巧克力，和斯隆的配方也没有什么不同。

    一年之后，总督病逝，医生斯隆带着他的收集返回英国。回去的旅途并不怎么顺利。狂热的生物爱好者斯隆，带了牙买加鬣蜥、美洲鳄和一条7尺长的巨蛇上船。结果鬣蜥掉到海里淹死了，蛇因为惊扰到其他乘客被打死，鳄鱼自然死亡。回到英国时斯隆只剩下一堆标本。生物狂人斯隆后来写成了《牙买加自然史》，书里有画师穆尔和他的后继者绘制的大量精美插图。

    再后来行医加上牛奶巧克力配方为斯隆带来巨大财富，他也成了斯隆爵士。富豪斯隆除了制作标本外，又收集了大量的生物、矿物标本和图书、艺术品。当他死时，依据遗嘱，将这些收藏捐赠英国政府，但政府必须给他的继承人两万英镑（这些收藏当年市值10万英镑）。英国政府为了筹措资金收购这些藏品，专门发行了彩券。为了安置这些藏品，建立了大英博物馆。

    大英博物馆的收藏故事，在收入斯隆的7.1万件藏品后拉开了序幕。在自然图画这个领域，大英博物馆又陆续收进了许多藏品，其中一批与存在于历史书中的库克船长的探险有关。1768年，库克船长从英国海军领下了远征太平洋的任务。这次任务是观测金星凌日。因此库克船长率领的奋进号，除了海员还要搭载天文学家。除了天文学家，又来了一位叫约瑟夫·班克斯的人物。班克斯先生人脉广泛因此能够说动海军，让他带着4位随从、一位秘书、两位画家、一位植物学家和两条狗，挤上奋进号，进行自然观测。

    这位硬挤上来的班克斯指导两位画家绘制的《班克斯画谱》和其他太平洋鱼类图画，最终也成了大英博物馆的重要藏品。虽然成果显著，但绘制过程并不轻松。在航行中画家遇到了一种吃颜料的苍蝇。班克斯说，这些苍蝇“吃颜料的速度和画家上色的速度一般快，如果绘画素材是鱼，赶苍蝇比画画本身还麻烦。大伙儿想了不少权宜之计，不过没有比用蚊帐把椅子、画家和画作盖起来更好的办法，而且光是这样还不够，蚊帐内还必须设置捕蝇器吸引这些害虫，避免他们跑去吃颜料。”我想班克斯用的颜料一定是纯天然无添加剂，才能吸引这么多苍蝇吧。

    当我看这本书时，书中记述的10次旅行中，最吸引我的是华莱士在马来和巴布亚新几内亚的旅行。并不是作为达尔文的朋友，他为进化论的发表，提供了重要的佐证，而是因为他在巴布亚新几内亚的旅行中，观察到了天堂鸟（也称极乐鸟），并亲自养了两只，还将它们带回英国。在我眼中，这种称作天堂来的鸟的长尾生物，是所有鸟类中最美丽的品种。

    伴着这些画作，来到了书中最后一次旅行，1872年挑战者号的深海考察。此时照相机已成为考察设备，虽然还有随行画家，但照片时代终于要来临了。手绘生物图画渐渐退出科学舞台，但这些图画的美是永恒的。

    读者诸君会发现，我写了这些字，似乎都没有介绍《发现之旅》中的图画风格如何、艺术怎样，而一直在讲画后面的故事。是的，我想图绘的美好，只有用眼睛看才能体会，而这种体会文字是无法准确表达的。翻看这本书，那些曾经的科学记录应该会让你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