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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结婚前的那几天，我紧张极了，大有一种茶饭不思的架势，偶尔会没来由地一阵心慌，心脏跳得砰砰响。
对婚礼这事儿，我也算是颇有经验了。加上出席自己的婚礼，这类活动我至少参加了不少于10次。有在老家按照村里传统方式举行的，有在城市按照新式流程操办的，有一次，我甚至还当了伴郎。但除了自己结婚那次紧张到忘了拿花、忘记带戒指外，其他人的婚礼我大都很从容，从来没为什么事担心过，直到我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妹妹的婚礼要在饭店里举行，年轻人，会更喜欢城市里的那种模式，这个大家都理解，父母并没有表示反对。其实村里的亲友们，或多或少也会认为这样操办“洋气”多了。洋气，是个感情复杂的褒义词，可能是祝福、肯定，也可能有调侃甚至带点羡慕的味道。但无论如何，妹妹这边的亲友、同事和妹夫那边的亲友、同事将在一个固定时间，坐到一起，见证一个新家庭在司仪的聒噪声中诞生。
对我来说，问题也因此而起。这种场合，需要双方的亲人发言致辞。作为她的哥哥，一个做文字工作的人，很可能要承担起这个责任来。这责任太重了——有理由相信，我这唯一的妹妹此生也就结唯一一次婚，我可不能搞砸了。不能传颂千古，至少也得对他们以后的生活起到一点实际的用处。
可是说什么呢？“秋风送爽，喜气满堂……婚姻是爱情的殿堂，婚姻是爱情的升华……相濡以沫，彼此扶持”——这些我是万万说不出口的，上次做伴郎我吸取到的教训是：配角不能抢戏。想来想去，我只好去求教“我的朋友”胡适先生，作为民国第一红娘，主持过上百场婚礼的大师，总可以有一些经典的话供我借鉴、卖弄吧。
还真找了不少。比如，“中国夫妇只知相敬而不言相爱，外国夫妇只言相爱而不知相敬，陈君与凌女士如能相敬又能相爱，则婚姻目的始得完成。”这是希望他们能成为新婚姻的模范代表；还有在徐志摩和陆小曼的婚礼上，当两位新人被梁启超痛斥一顿“愿你们这次是最后一次结婚”后，胡适依然能圆回来：“朋友们知道，他们两人都走过一段痛苦的路。但他们百折不挠，相信只要朝着确定了的目标一直走下去，理想迟早会变成现实。现在他们成功了，我，所有的朋友都着实为他们高兴……”
这些话需要大见识和大胸怀，常人难有。不过模式倒可以借鉴：做好人生导师。
于是，我真从自己30多年的人生里，总结出一点经验来，计划在那天给小我几岁的妹妹和妹夫说一说。只是，我从来怯于当众讲话，一到人多的地方就头脑空白，肌肉紧张。所以在此之前，我一定得把这段话练习再练习，让其成为肌肉记忆，等到那天，面对上百位听众，我才不会结巴、忘词。
站在台上，周遭氛围当然会很热闹，大家鼓掌、起哄，孩子们跑来跑去，司仪在一边插科打诨，关系密切的亲友饱含热泪。我会让自己的内心平复下来，对妹妹和妹夫说，希望他们以后的生活当中，永远记得一句话：永远做自己相信的正确的选择。
对生活来说，判断对错并不是很难：比如做一个好人而不做坏人，做一个善良的人而不是凶恶的人，尽可能帮助他人而不要变得冷漠……做这些，并不一定会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有钱，更成功——那些成功学的鸡汤，总是用一个美好的结局去吸引人们，但现实并非如此。即便成功如华人首富李嘉诚，依然会遭遇到儿子被绑架的大劫难。收入千万的富翁，也仍然可能为收入如何破亿而发愁。无论你怎么做，生活中都充满了不确定性以及无数不如意之处。既然如此，为何不选择正确的一条路呢？
我讲得既通俗又不庸俗，既真诚又不空洞，自然会引起人们的肯定，掌声如雷，妹妹更是大受感动——我脑子里设想着婚礼时的场景，心里终于踏实了一些。
婚礼前一天，我带着老婆、孩子到了妹妹所在的城市，见到了好久不见的亲人。聊天的间隙，我尽量用若无其事的口气问母亲，第二天有亲人致辞的环节吗？母亲答道：大家都不知道说啥，这个环节取消了。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这便是真实的生活，无论你怎么做，准备得多么完备，都永远有不确定性和不如意在等着你。
张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