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船只并非豪华游轮

    整整一天，徐炯说不出话来。4天前，他高高兴兴地把76岁的父亲王新华和69岁的母亲陈淑华送上“豪华游轮”——“东方之星”号，如今却心急如焚。

    他静静地坐在上海市闸北区信访接待办的大门口，低着头，两眼紧盯手机，“万一有什么消息呢？”

    从今天7时开始，就有沉船乘客家属陆续来到上海协和旅行社办公地点——闸北区天目西路547号B座29楼“讨说法”。在得知“船翻”的新闻后，所有家属都想到了旅行社。

    但此时的旅行社，早已大门紧锁。门口张贴了一张告示：“由于长江游轮突发事故，我公司负责人已赶往外省事故现场协助处理(具体情况不明请与湖北省监利海事局联系)。已报名我公司旅游的乘客会另行安排。”

    告示后还附上了公司负责此事的联系人电话及湖北监利海事局的电话。然而，这两个电话，谁也没能打通。

    徐炯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他8时就到了旅行社，当时那里已经聚集了好几位乘客家属，大家眼见找旅行社无望，就决定到市政府打听一下消息。但很快，他们不得不从市政府再次回到旅行社，“市政府的门卫让我们去找闸北区政府，回闸北去问”。

    直到17时，闸北区信访办接待处里还聚满了“没有方向”的家属。他们各自从门外小超市里买了一些干粮充饥，他们中的很多人连早餐都没来得及吃，就赶往闸北，这是有些人今天吃的第一口食物。

    “东方之星”乘客秦建平的妻子情绪激动，她总是不停地在信访办里寻找“能管事的领导”。抓到任何一个人，哪怕只是保安，她也会喋喋不休地询问：“到底有消息了没有？到底怎么样了？哪些人获救了？”着急起来，她还会冲工作人员吼两声：“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让我们去现场看看!”

    她49岁的丈夫几天前特地请假，陪自己73岁的老父亲坐游轮去重庆，行程总共11天。1日20时，也就是“东方之星”倾覆前的一个多小时，她还和丈夫通过电话。对方当时正在甲板上乘凉，“他还说挺舒服的”。

    1日21时，另一名乘客、59岁的郑振文也给丈夫打去一通电话。她在电话里告诉丈夫：“现在外面狂风暴雨，很吓人。”

    郑振文的这次出游，让她在丈夫张先生面前颇有自豪感。她是和一群老邻居一起出游的，连报团她都没有参与，只是交了钱，就顺利上了船。张先生说，一起出游的老邻居由一个黄姓朋友牵头，所有报名事宜都由他办理，“大家一起叙叙旧，很开心，我因为上班没时间，很羡慕他们。”

    同样令人羡慕的，还有另外20名中年好友。他们大多五六十岁，是上海巴士四汽公司的退休老同事。一名乘客家属告诉记者，他们也是由一两人牵头，为其他人代办旅行手续的。

    66岁的王菊民是记者采访遇到的唯一一个亲自跑到协和旅行社付款的乘客。他的女儿告诉记者，父亲是看了《新民晚报》一则长江游轮广告后决定报名参团的。自己报名的同时，王菊民还邀请了另外5位朋友一同成行。

    对于是否购买保险一事，所有家属均表示“不知道”。

    记者通过“大众点评网”查询这家上海协和旅行社后发现，这家旅行社仅有18条评论中，除了3条好评外，其余都是只有一颗星和两颗星的差评。自称“受骗”的，大多是老人。

    其中一名在去年8月参加过“长江三峡夕阳红包船11日游”的网友称，“后悔不已，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这名网友形容豪华游轮的二等舱四人间是真正的“老鼠仓”，“卫生间小刚刚能转身，淋浴忽冷忽热，空调如吹风机。舱间潮湿有异味，地毯下肮脏不堪入目，幼虫令人头皮发麻，杀虫水喷后死蟑螂一片。”

    这名网友说，这条游轮线路，每天每个景点玩3小时，其他时间都在车、船上，额外收费多。中国青年报记者注意到，几乎所有评论都对这家旅行社的“额外收费”有所提及。被收费最多的一名网友称，旅行社方面一次性要求游客交齐2000多元的自费项目。

    2014年7月14日，《新民晚报》还对上海协和旅行社的做法进行过曝光。当时，56岁和63岁的姚姓姐妹参加上海协和旅行社的“丝绸之路”旅游，在宁夏银川因旅游大巴司机驾驶不慎发生车祸，导致姐妹俩腰椎骨折。这一事件中，妹妹花了15万元进行手术治疗，姐姐花了4万多元，旅行社方面却不支付游客医疗费用。

    中国青年报记者注意到，上海协和旅行社推出的丝绸之路、长江三峡包船游、北京敬老游等项目，面对的客户群体均为中老年人。

    值得注意的是，今天上午，上海市旅游局在回答《新京报》记者提问时称，这家旅行社在资质方面没有问题。

    而这艘被乘客们当成“豪华游轮”的客船，实际上根本称不上豪华。上海海事局通航处处长、水上安全指挥中心主任黄建伟今天下午在接受媒体群访时称，长76米、宽11米的“东方之星”，在长江中只能算是“中小船舶”。他说，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上海十六铺码头上随处可见比它大得多的内河运输船。

    1日14时，秦建平在“东方之星”船上给妻子发去了一张返程机票截图。行事讲究的他，已经购买了两张6月7日晚上9点重庆飞往上海浦东的机票。他告诉妻子，他想和父亲一起早点回来。

    按照原计划，他们应该在抵达重庆后随团坐船回沪，但父子俩宁可放弃返程船票，也要早些回沪。但如今，这对“讲究”的父子可能无法登上这班飞机了。    

    本报上海6月2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