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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喋喋不休地向老照抱怨，他也在听，很认真。然后，他开始讲其他事情，我听着听着就发现不对，我们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儿。于是，我试图将话题拉回来，可在下一轮的对话中，很快又偏离了主题。
当我反复地努力将谈话回归“正途”时，它们总是被引向别处。老照没有说“我不跟你讨论这件事”，他甚至都没有正面回应我的问题，但是，不管我怎么想要在“主路”上前行，都被他毫不退让地带入“歧途”。
是的，他在以自己的方式告诉我：这个话题必须终止。
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的这本小说《强盗新娘》，和她先前的那些作品《盲刺客》、《别名格蕾斯》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后者带着浓厚的历史的阴影，在久远模糊的岁月里，慢慢打开一个个设计精妙的“套娃”，故事层层叠叠藏在里面。《强盗新娘》却直接将现实甩到你面前，赤裸，无遮无拦，残忍，而且狗血。4个大学里的女友，其中的那一个，被憎恨、被鄙视、唯恐避之不及而又阴魂不散的那个，居然无所顾忌、毫不客气地抢了其他三个女人的恋人。诡异的是，这三个女人，从来没有面对面地跟自己的情侣认真讨论过这件事。男人们移情别恋之后，心怀歉意；女人们伤心愤怒，却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裂痕”。彼此之间，有关“背叛”的话题，还没有开始就已经戛然而止。
有些事情不愿谈及，因为旧伤尤在。谁的记忆里，没有些不愿意提及的过去呢？甚至，连记忆本身都为了遮掩而被修正过。如果，我们让因爱生恨的两个人，各自讲述旧事，彼此的重合度有多大？她可能记得，在那个空气里飘散着青草气息的郊外夏夜，她从那些不断响起的电话铃声里，感受到了他的心不在焉。他可能记得，原本美好的约会因为她的转身离去不欢而散。
就算多年后的再次相见，他们还会平心静气地回忆旧事么？其实，又在多大程度上有“重提”的必要？希望提及的那一个，多半在心理上占有强势地位，否则，即便在心里问过千万遍，也断不会贸然开口。有时候，能够提而不提，倒是一种明智。因为心存顾虑，倒不见得是怕伤了对方，只是不愿让自己太过刻薄，何苦为了一个已经放手的人再次纠缠？
话题的终结者，有时候其实理亏，他们不想被人纠住不放。有谁愿意你没完没了地提那些错事？是的，因为他的过失，没有及时交押金，你们失去了购买学区房的机会，然后引发一连串的多米诺骨牌效应。你可以把此后的一系列“必然”结果，归结于他记错时间的“偶然”，可是，一个小小过失引发的沉重后果，又果真是当事人愿意承担，能够承担的么？
还有那些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小事，是的，我确实错了，我又一次忘记拧好洗发水瓶的盖子，我没有及时将打开的可乐放进冰箱，可是，我真的不愿意你再次没完没了地痛斥我的“恶习”。对不起，可这真的又有多大关系？我没有权利要求你闭口不谈，我只能以我的方式沉默让谈话不再继续。
而这，又是多么地伤人！有多少人，不是愤怒于争吵不休，而是找不到吵架的对象，无论你说什么，都得不到回应。你所有的愤怒，都在空气里消失无踪，不管你多么用力地投掷它们，都激不起一丝波澜。
也有主动的终结者，他们避而不谈，其实已经不着痕迹地左右了事态的走向。在他们不想回应的时候，在他们不愿回应的时候，在他们无法回应的时候，他们悄悄地划来一艘船，将自己带离沼泽。他们没有告诉你，那是他不想去你不该去之处，你们无法达成共识，他只是将你引入一片在他看来可以掌控的安全地带。
对呀，原本你们在谈他父母，谈他的某个不靠谱的同学，谈他的初恋女友，谈他可能得到的年终奖。可是，话题刚起了个头，就变成了刚刚上映的大片，未来的休假计划，希拉里准备竞选美国总统……是的，都是你感兴趣的事儿，你喜欢的八卦，只是，它们都不在你原本想去的“路上”。
是的，你们的话题依然在继续，那些无伤大雅，又彼此有着共同兴趣，愿意并且能够聊下去的事情。
那一次，他非常主动地送给你一款电纸书，不露痕迹地换掉了你手里的iPad；那一次，你们在巴黎地铁站里，看着密密麻麻的法文字母，花了足足40分钟，找一个地名；那一次，你把车钥匙锁在后备厢里，支使他下班回家取备用钥匙给你送来……
女人们时常不明白，为什么交谈，慢慢变成了自己的独角戏。那个时候，对，在你们谈恋爱和刚结婚的时候，总有聊不完的话，而且，他那么在意你说什么，为什么现在，你像是在对着空气发言，即使有回声，也明显地答非所问。为什么，微信上那些不见面的文字闲谈，竟然比一个鲜活生动的人更有吸引力？
总结一下男人愿意跟什么样的女人聊天吧。
你不算太难看，这不是天生的，人到一定年龄得为自己的相貌负责任。吸引人的不完全是你真的长什么样，而是你的言谈举止。
你有趣。生活已经够重复琐碎了，不要再没完没了地谈那些家长里短。最好，你能让稀松平常变得好玩儿，能从日日的相同里，让我感觉到不同。
你大气。不在细节上纠缠不休，不斤斤计较，不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知道进退，不把对方逼到底线，也就给自己留了余地。
好了，老照开始谈外国小说。我说，麦克尤恩的《甜牙》刚刚出版，应该不错。
接下来，请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