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真话，让我失去了最好的朋友

    《史记·留侯世家》中有语：“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道理很正确，不过，真话有时也说不得。比如，我就因为说了一番真话，丢了一个最好的朋友。

    我的一位好友呕心沥血五年，散文集终于面世，我从内心替他感到高兴。我接到他的散文集后，没有放过一个标点，认真看了三遍，我喜欢他的文风，喜欢他的真实，更喜欢他细腻的描写和独到的见解。在他为自己的散文集召开研讨会的前一晚上，他给我打来了电话。在电话里，朋友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明天必须到场。我说，那是肯定的，不用吩咐我也会自己去。朋友说，我们可是知心的好友，明天的研讨会上必须发言，在发言中少表扬多批评，不需要客气，真朋友不见外，真朋友就应该说真话，只有说真心，才是真帮忙，也是真促进。我答应了。

    第二天，在研讨会上，几乎是一片赞歌。有人说，朋友的散文是二十一世纪新散文的开拓者。也有人说，他的散文是当下散文发展的领航者等等。他们的评价个个感觉很诚恳也很认真，看不出一点吹捧的意思。我看着自己连夜拟好的提纲，开始犹豫起来，总感觉自己的提纲与朋友的研讨会似乎不相符。

    轮到我发言的时候，我还没有决定到底是放弃这个提纲即兴说，还是完全按照提纲来。朋友冲我笑笑，向大家介绍说：“这是我最好的朋友，默契得像夫妻。”大家哄笑。他接着对我说：“真心朋友需要真心实意，我的散文你最有发言权，我不希望听到赞扬，只希望听到一些真实的、有用的不足。”或许是朋友的这番话让我确定下来，我当即决定完全按着拟好的提纲来。

    是的，我没有说优点，而是真心实意说出了他这部散文集中的缺点和不足，没有少列，总共十大方面。当我说到第三大方面的时候，整个会场突然变得出奇的安静，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我，朋友低着头，好像在认真地记录着。我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越发来劲儿，提高了嗓门。后来朋友起身出去了，旁边一位老作家用脚碰了碰我，可惜我还没有明白，因为我是真实的、发自内心的，正如朋友所言，真朋友不需要虚伪，只有真心的朋友才会说出真心的话。

    我说到第九大方面的时候，朋友走了进来，回到原位，他没有看我。研讨会结束，他张罗着大家到餐厅用餐，对我仿佛视而不见。餐中，大家纷纷敬酒，对他表示祝贺。我端起酒走到他面前说：“真心祝贺，对你的成就感到高兴！”他没有起身，更没有回头看我，依旧在和身边一位老作家高谈阔论。就在那时，我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一个最好的朋友，就因为自己说了一番真话。

    过后，一位作家对我说：“你那天确实丢了他的丑，你们是最好的朋友，说那样一番话，确实不好。”我点头，我无语，我还能说什么呢？恕我孤陋寡闻，不知作品研讨会何时变了味，变成了炒作会、推广会，是借“研讨”之名，行吹捧之实，被邀请去的人是抬轿子，吹喇叭，要多表扬，少批评，多说假话，少说真话，甚至不说一句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