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上学路上儿童心灵关爱中心”联合多家机构在京发布的《中国留守儿童心灵状况白皮书(2015)》引起社会广泛关注。
该白皮书指出,在1054名受访留守儿童中,29.4%的学生一年能见父母1~2次,15.1%的学生一年都没有见过父母。按照留守儿童总数6100万名测算,很多孩子“一年到头见不到父母”。
留守儿童在父母的经济支撑下可能衣食无忧,但在心智开始发育的年纪却缺乏父母的陪伴。据本报记者了解,针对留守儿童的各类公益项目中,关爱留守儿童心灵的项目比较缺乏,也更富有挑战性。
为留守孩子讲故事
2012年冬天,“上学路上儿童心灵关爱中心”的发起人刘新宇当时还在《中国新闻周刊》任职副总编辑。有一次,他接触到一组关于中国留守儿童的心理健康数据:由于童年的爱缺失,34%的孩子有自杀倾向,70%的孩子有程度不同的心理问题。
这组数字刺痛了他。刘新宇经常向别人描述这样一个场景:有一次,他在农村调研时,跟一个农村孩子一起去上学,路过一片水田时,发现里面有个人在插秧,走近一看是个老奶奶。因为年事已高,老人家插秧的速度很慢。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她身上还背着一个小孙子。刘新宇说,每当自己想起在寒冷的冬夜,偏远山区的小孩子一个人躲在冰冷的被窝里,边想念远方的父母边偷偷地哭,自己的心就揪得生疼。
还有一次,刘新宇去西北某地一个留守儿童的家中探访,发现他家的柜子里放了两个崭新的书包,一问才知道,之前来了两拨人看望他,每次都送了一个书包。但实际上,他不缺书包,他现在用的书包是在外打工的妈妈花了1000元给他买的。“我们的很多捐助,比如书包衣服,首先要问孩子要不要,不能只是满足自己的公益心”。
刘新宇发现,比起村子里面因病致贫的人,留守儿童家庭由于父母在外打工挣钱,家中经济条件都算过得去,他们缺乏的不是简单的物质,而是心理上的安全和陪伴。同样身为父亲的刘新宇意识到,“在留守儿童的公益项目上,关爱心灵比送书包更迫切,必须要发挥自己媒体人的资源优势,为这些留守儿童做点什么,给他们一种‘温暖的陪伴’,让这些孩子的心里有一种安全感”。
“爸爸,你给我录个故事吧,这样你没时间给我讲故事的时候我也能听故事啦!”有一天,刘新宇的儿子拿着iPad祈求他讲故事,也给了他灵感——无论贫困还是富裕,孩子的需求总是共通的,就是有乐趣、有陪伴。这直接促使了刘新宇“上学路上”公益项目的诞生。
2013年4月,经过初步准备后,他联合腾讯公益等机构在微博上发出“为留守儿童录故事,陪伴他们上学”的倡议,迅速得到各界名人的支持。一个月以后,他们的公益产品“故事盒子”成型了。这个公益项目名为“上学路上”,设有专家委员会,负责精心挑选适合孩子们读的好书和好故事。刘新宇邀请各界名人和志愿者读这些故事,并录制成音频,灌进MP3等媒介,制作成“上学路上故事盒”送给留守孩子。
5G存储量的故事盒子在这两年间通过多种渠道被不断送到留守儿童手上。此外,为了解决故事更新难的问题,“上学路上”项目还积极与学校合作,制作“小雨点”广播,利用学校的广播设备,为青少年提供适合他们收听的故事、音乐和知识,学校老师只需要通过网络或者手机在“上学路上”的微信公众账号上进行申请,审核后即可获得账号,而全部的广播故事资源都采取云存储的方式,老师只需要下载并且完成安装即可。
“公益需要新的思路,公益更需要自身的造血能力。”刘新宇向本报记者透露,“上学路上”新版APP将于今年9月发布,届时,公众可以通过APP录音,给留守儿童讲故事。这种新的公益产品将解决原来的故事盒子只能让孩子听其中的音频故事的局限,不仅可以把各界名人和志愿者录制好的故事让孩子们方便地听到,而且还解决了过去故事更新成本高,无法让孩子的父母给孩子讲故事这一遗憾。
刘新宇说:“孩子可以通过故事盒子给父母语音留言,父母也可以通过语音回复。如果孩子不想与父母聊,还可以按下心理学热键,有心理学资质的志愿者将会对孩子们的困惑进行解答。”
“中国整个社会对留守儿童重视不够,停留在眼泪层面,出了事儿才报道留守儿童,而且都是关注那些极端案例,比如放火烧邻居房屋,比如贵州毕节4个孩子集体自杀等。而当下孩子们的心灵状况才真正需要大家关注,因为我们无法忽略怀着伤痛长大的一代将来对中国社会的影响。”刘新宇说。
驻校社工辅导寄宿儿童心理
一位志愿者有过这样一段记忆,他们几位志愿者到农村之后,和孩子们一起做游戏、玩耍,现场一片嬉笑声,这时,不知谁问了孩子们一句话:“你们有多久没见过爸妈了?”突然,现场安静了,喧闹嬉笑的声音都没有了,孩子们开始变得不怎么说话,一个刚才表情很活泼的女孩在志愿者的追问下小声说:“我也记不清了。”
“不能见到父母”是孩子心里的最柔软处,不能触摸。
留守儿童除了待在村子里被老人照顾,还有一大部分人从小寄宿在学校。西部阳光农村发展基金会针对留守儿童的公益项目就是针对寄宿制的留守儿童。从2013年开始,西部阳光农村发展基金会向甘肃省成县、康县和礼县的15所山区寄宿制学校派驻30名驻校社工,为4000名留守儿童、100名农村寄宿制学校教师提供服务,为成县、礼县培养75名骨干教师。目前,驻校社工的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西部阳光农村发展基金会理事长杨东平说:“寄宿制是无奈之举,它唯一的好处就是,使留守儿童能够浮出水面。把农村的留守儿童通过寄宿集中在学校里面,老师可以看到他们,实施干预和改善,营养午餐计划也可以顺利实施。”
杨东平指出,世界各国很少把寄宿制方式作为解决上学远的手段和方法,解决上学远只有两个手段,一个是就近上学,一个是坐安全校车。把方圆几十公里的留守儿童集中在一个地方寄宿,往往学校只有教学系统的硬件,却没有厨房、安全的饮用水、厕所、洗澡等条件。此外,由于大量学生聚集,学校只能采取简单的办法管理,吃完饭就安排学生上自习,尽量减少学生室外活动的时间。
杨东平说:“基金会的社工人员去了之后,感觉寄宿制学生普遍厌学,师生关系冷淡,学生关系紧张,校外打架斗殴事件很严重。此外,由于封闭式管理,没有任何转移和宣泄,文化艺术活动几乎没有,孩子们的心理问题很突出。”
记者了解到,西部阳光农村基金会遴选的社工专业性很高,都要求是社工专业毕业、具有一定的社会工作经历。社工的驻校工作从几个方面展开,首先是设立专门的社工室,其次是设立社工信箱,收集孩子们的问题并进行帮扶,除了开设社工课堂,还对心理有问题的孩子进行个案辅导,进行家校互动,此外,课余时间举行丰富多彩的课外活动等内容。社工们的反馈信息表明,社工信箱是有效与学生们建立信任关系,了解学生问题,并通过回信帮助学生解决问题的好办法。随着学生对社工信任度的提升,反映的问题会越来越涉及隐私及更加深刻。
驻校工作开展后,有当地教师说,在社工的帮助下,班上的后进生状态有比较大的转变,不会在课上捣乱了,有时候还会举手回答问题。还有老师说,社工们的到来,让学生们有了一间漂亮的社工室,孩子们的心里话有地方倾诉了,就连老师们进去都会觉得流连忘返。
杨东平说:“从寄宿制学校的实践来看,社工对孩子以及老师的心理帮扶作用非常明显,同学也非常欢迎,应当通过政府购买方式扩大社工进入农村寄宿学校的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