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货

    我曾经看过某纪录片频道播的一个片子，内容是一个老外骑着一辆摩的在中国旅行。每到一地，先看看当地风景，然后从车厢里拿出炊具、支上灶台，用当地买来的食材烹饪。等饭吃好，登车，摩的冒着黑烟消失在夕阳里。这片子里厨师的生活，不知别人怎么看，我是羡慕的。能够到各处旅行，又以吃为主题，大概制片方还负担成本，是何等逍遥快活。

    这部纪录片让我想到曾看过的一本书《吃的大冒险》。作者罗布·沃尔什被称为“饮食评论界的印第安纳·琼斯”，是一位为美食奔走的人。

    沃尔什从十几岁开始爱上烹饪，这得益于他外婆和母亲对烹饪的热爱。当外婆来到他家，“我们给她预备一包25磅的面粉，她就把整个探亲假期耗在厨房里。”他的母亲常常剪下杂志里的美食新点子照着做。这两位女士激发了沃尔什对烹饪的兴趣。而他热爱打猎的父亲，则给他提供了可供制作的新鲜食材。另外，作为家中长子，当父母不在时，他有为弟妹做饭的义务。

    少年时，沃尔什生活的美国康涅狄格州盛产苹果和苹果酒，为了制作一款加入苹果和苹果酒的甜肉糜馅饼，他曾经花了一个月跑遍康涅狄格找寻合适的苹果和酒。这种寻找完全出自对美食的兴趣。上大学时，他几乎跑遍了大学所在州所有的烧烤店、鲶鱼现捞现吃摊和墨西哥小吃摊。

    大学毕业后，经过一段时间沃尔什开始经营广告公司。在他儿时曾经有一个梦想，要以写作为生。1980年代中期，他将自己的写作爱好和烹饪爱好结合起来，撰写了一些美食文章，然后开始投稿。投稿并不顺利，他以为有可能的刊物都不选择他的作品。直到几年后，一家杂志终于刊发了他的作品，他得到10美元稿费。

    此后，他开始了撰稿人生涯。他为美国航空公司的机上刊物写东西，由这些刊物负担旅行成本，他前往拉丁美洲、法国、加勒比海旅行寻访美食。在这个时期，他开始被人称为“饮食评论界的印第安纳·琼斯”。随着旅行的深入，沃尔什在广告公司的工作无法继续下去，于是他正式成为一名自由撰稿人。他的文章从最初只着意美食，变得更多关注美食背后的人文、历史。

    我们看国内的美食文章，有一个好传统是并不以吃论吃，在吃之外还有更宽广的文化视野。而国内美食文章的优点有时也是缺点，太过注重文化之后，吃成为介质，美味的体验变得不重要。有时看过一篇评论食物的文章，知道了有关这种食物的传说、发明人、当地历史、代表餐厅，而对食物本身仅是好吃两个字，怎么好吃，味道特点是什么不知道。相对而言，看沃尔什的文章，就有简单、暴力、爽的感觉，虽然也写到食物之外，但更多还是围绕食物本身，重点是好吃、怎么好吃，文章后面还附有菜谱，是标准“吃货”的作品。

    沃尔什是辣椒的超级拥趸，他曾在1991年创办了“奥斯汀记事报辣酱节”，是全美最大的辣酱比赛之一。此后，还做过《辣椒杂志》的主编，这是一份专门介绍辣椒、辣椒酱、与辣椒有关的美食的专门刊物，同时附有各州辣椒酱的邮购目录。

    热爱辣椒，能吃辣是前提，吃一点辣就心慌、脸热、出虚汗，不大口喝水就要死，再怎么说爱辣椒也不可信。沃尔什是能吃辣的，书中有一篇写到，在墨西哥，他与一位印第安人后裔打赌吃辣椒。事情的起因是沃尔什认为这位印第安人后裔推荐的辣椒不够辣，而对方则认为一个白人不可能真正懂辣椒。于是，两个人开始比空口吃辣椒，一口一个，两人各吃了10个印第安人后裔推荐的最辣的辣椒，都没有过瘾。他们又换了另一种瘦长的辣椒继续比，每人吃了一个，两三分钟后，两个人开始踱步。“接下来的30分钟里，我们堕入各自的辣椒地狱饱受煎熬……我因为头和脸都在出汗，头发全湿了。他和我都张着嘴伸出舌头，借喘气发散热辣感。我顿时明白玛雅语为什么用‘赫尼培克’（意指狗喘气）来形容辣味重的食物了。”印第安人推荐的辣椒不是最辣，沃尔什吃辣的能力又逊于他，二人打个平手。这种事大概只有真正的吃货才干得出。

    中国人总觉得自己的饮食最丰富，其他国家人的饮食种类要比国人少得多，比如英国。我一位曾在苏格兰留学的朋友热爱威士忌，他立志喝遍所有品牌的苏格兰威士忌。我问他做到没有，他说总共有好几百种，只完成了不到一半。据他说每种品牌口味都不同，并不仅仅是牌子不同而已。饮食乏味如英国，在威士忌上还有如此众多变化，可见世界上只要是人类，对美食都有追求。

    沃尔什在书中提到了许多品种的辣椒酱。在特立尼达一个叫“帕拉敏妇女团”的组织，他发现了“正宗帕拉敏辣椒酱”。这种辣椒酱的产量，大概供不上一个超市的销量。同样稀少的辣酱品种还有“天启辣酱”、“龙吐气”、“巫毒大辣”等等，这些辣椒酱只能通过专业杂志的邮购目录才买得到，在超市是见不到的。类似奇奇怪怪的辣椒酱品种，不断出现在沃尔什在加勒比海和墨西哥追寻美食的旅途中。看到这么多种辣椒酱，我一度疑心自己是不是生活在一个能吃辣的国度里。我原以为“老干妈”已经包打天下，看来还是我太过孤陋寡闻。

    除了重口味的辣椒，沃尔什还重口味地吃过许多种虫子，但是《吃的大冒险》中并没提到。书中更多是美味的烤全羊、炸鸡、奶酪、泡菜、咖啡和香肠，还有在德州监狱中囚犯做的一餐难忘的饭。

    沃尔什在特立尼达，为吃咖喱饭，蹭进了一户印度裔家庭的聚会，碰到了当地著名的通灵者。通灵者看过他的手相说，他所做的努力将毕生受用、写的食谱将会是畅销巨作。通灵者的预言是准确的吧，至少这部书从美国传到中国，让许多中国吃货看到了这位美国吃货活色生香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