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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妞，记得那天是你的两周岁生日，我去超市买了一堆小零食，都是平时你最爱的那几种。出得门来，忽然想到这“礼”是不是太轻了，又到商场楼上买了一个精致的布玩具，捎带着买了一串适合你这个年龄戴的手链。最后买了一个专门包装礼物用的花纸盒子，把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都装进去，想到你打开盒子后说“哇哦”的样子，忍不住微笑。
这么重视一个小女生的生日，仿佛是三十多年来第二遭。第一遭是少年时和你妈妈谈恋爱，那会儿为了挑选一件可以拿得出手的礼物，单是筹钱就筹集了好几个小时。等赶到生日宴会现场的时候，她和她的朋友已经等我多时，那会儿爸爸手头窘迫，那场生日宴最后还是妈妈埋的单，这成为很长一段时间藏在我内心的疼。
两岁的你已经知道了生日的含义——那种众星捧月的感觉，此前不久你已经目睹了哥哥过生日时的快乐场景，这想必给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此每天晚上爸爸除了要给你倒奶、倒水、讲故事之外，又多了一项任务，唱生日快乐歌。这首歌也是你学得最快的一首，一共四句歌词，你总会拉下第二句，因此第三句的高音失去了过渡，整首歌被你唱得歪七扭八，要拼命忍住笑，才能不伤害到一个双鱼座小女生的认真。
不知道两岁小孩的智商究竟是什么样子，但就在临近两周岁前的一个来月，你突然学会了“装傻充愣”。对于自己不想回答或者不感兴趣的问题，总会这么说，“什么？什么啊？”说的时候眼睛盯着别处，直到换回你感兴趣的话题，眼睛才会晶亮地转移过来。每当这个时候，我的心里都会有一点隐忧，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女孩子心灵过分敏感的表现，但这隐忧会转瞬即逝，因为你平时的表现豪迈又爽朗、精灵又古怪，怎么会是那种容易被伤害的女孩？
意识到你已经有了恶作剧的能力，是有一次在公众场合，你大声叫了一声“爸爸”，我美滋滋地赶紧答应一声，结果你紧接着蹦出一个词“笨蛋”。面对这种捉弄我觉得既搞笑又新奇，这意味着你开始走出蒙昧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智慧——尽管可能只是那么一点点，可是和一个有了自己思维的小孩子交流，是一件多么愉快的事。为了防止你和小区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交流时也脱口而出那个词，我十分严肃地说，“你不能说，小孩不能说笨蛋”，结果“你不能说”被你学了去，每当我发出约束指令时，你总会脆脆地来一句，“你不能说！你才不能说！”
作为一个口头禅爱好者，你拥有大约十来个口头禅，最常用的有，“哎呀妈呀”、“哦买噶的”、“我的娘来”……这些俏皮的口头禅，从一个两岁孩子的口中说出来，真是百听不厌，下班回来，这么聊一会儿天，哈哈大笑几声，一天的疲惫就会悄然消失。此外，你还自创了一个语气助词，发音类似于“奥特”，高兴还是生气，同意还是反对，说“奥特”时语气稍作一下变化，大人们便懂了。你不爱说话的时候，会一口气连用十几个“奥特”，想要辨别每次使用它时你的情绪，的确要费一番力气。不过，你不爱说话的时候不多，尤其是在家里的时候简直是个话唠，天马行空说个没完。
每天下班到家问你的第一个问题总是，“美妞，今天乖吗？”你的回答有两种，“乖”或“不乖”，从我这里得到的反馈自然也是两种，“乖”的话就回以夸奖“真棒”，“不乖”的话就回以“打屁股”——原谅爸爸，我知道这种教育方式有不妥的地方，但打小，我就是看着大人如此宠爱他们的孩子们的，也只能毫无创意地学习了。没用几天，你也学会了这套话语模式，在我问完你之后，你也会问我，“爸爸，今天乖吗？”爸爸三十多岁的大男人，自然不能说“乖”了，于是每次我得到的都是“打屁股”的惩罚。
第一个问题问完了，紧接着就是第二个问题，“今天和哥哥打架了吗”，你和哥哥打架的问题，真是令人头疼。哥哥虽然整整大你10岁，但在照顾妹妹方面却不是那么让人省心，经常把你惹得哇哇叫——自从有了你，他就对那些不会说话的玩具不感兴趣了，把妹妹闹哭再去哄，是天下所有哥哥的共同爱好吧。所以，对于这个问题你总是拖长声音软绵绵地回答说，“和哥哥打架了”，在被问到“谁赢了”时，你从来没有一次说过“哥哥赢”，总是说，“美妞赢的！”
“好吗”和“好吧”是我常缀在每句话后面的语气词，这两个词被你使用后有很好的效果，这让你看上去很像一个“好脾气”女生。我希望你一直这么用下去，因为当一个女孩长大以后，要学会和这个世界协商，要学会理解与妥协。我从来不看任何有关子女教育的书籍，也很少使用那些教育技巧，只知道，我的女儿要拥有一颗善良的心，另外要有礼貌，要从小学会说“谢谢”、“不客气”，要懂得分享。而现在，你已经本能地在得到任何帮助时（比如接过奶瓶）说一声“谢谢”，在手头拥有任何食物的时候，都愿意分享一点给爸爸，但每次你执拗地把奶瓶递给我的时候，我也只好执拗地说一连串“谢谢，不用了”。
以前不相信星座，有了你之后相信了。以前也不相信自己会是个温柔的爸爸，有了你之后也相信了。现在才知道，有些相信是天生存在的，它可以贯穿人整个的生命和时间，生命与时间也会因为这相信而变得更加富有质量。
韩浩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