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里的学校基本上都是好学校,现在来看,乡里的学校发展也已经非常好了,农村教育的不公平,沟壑主要在乡以下。”中国青少年发展基金会秘书长涂猛告诉记者,希望工程从2015年起开始重点关注乡村薄弱学校,将社会公益力量延伸到贫困农村地区基础教育的最后一公里。
从外面看,云南鹤庆县草海镇小马厂小学的教学楼挺漂亮。灰色的外墙,明亮的窗户。可进入到学校里就会发现,二层木质结构的小楼看上去挺让人担心。
“揪心极了!”只要不是上课时间,赵铭壁心里就不踏实,“楼梯近乎成90度,下楼梯时稍有不慎就会出危险。”
思前想后,楼上只敢放学校里年龄最大的学生——三四年级学生。为此,学校立下严格规矩,上楼、下楼每个班级必须各走一边。
尽管如此,每次下课铃声响,赵铭壁的眼神都不会离开楼梯一步。
今年55岁的赵铭壁是这里年纪最长的老师,61名学生配有教师4人,最小的老师今年50岁。“为什么没有年轻老师?”赵铭壁自问自答,“他们年轻,都要去热闹的地方,哪怕挣钱少。这里条件这么差,哪里待得住哟。”
作为一种适应偏远农村地区适龄学生数少而设置的规模较小的学校形式,小微学校存在于山区和连片贫困地区,尤其是有很多一师一校或是两师一校的教学点,解决山区学龄儿童的受教育问题。
赵铭壁觉得自己特别像“清凉油”,甭管头疼脑热、上火晕车,通通可以拿出来用。在这所学校,没有音乐课老师,赵铭壁扯开嗓子教唱歌。体育课缺老师,他也可以顶上去。虽然对于55岁的他来说,上节篮球课得躺好久才能缓过来。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是在犯罪啊!”提到一人分饰“多角”,赵老师常常感到忧虑,“我老了,知识结构也陈旧了,跟不上这个时代的发展。可是没有年轻老师顶上来,我的孩子们接受的依然是陈旧的教育。”
学校里,最危险的地方除了那个楼梯,赵铭壁的宿舍也是“重灾区”。
一条裂缝,呈对角线走向爬在进门正对的那面墙上。
不足10平方米的一间屋子,白天是办公室,备课的桌子就临着那条深深的裂缝。这个还算“气派”的桌子是某位老板向学校捐助的,令压根儿没有一间办公室的赵老师“哭笑不得”,思前想后最终将桌子“请”进了这间屋子。
摇身一变,晚上这里是赵铭壁的宿舍,床就支在那条裂缝下。
在这里7年,这条裂缝一点点加深、变长,赵铭壁习惯了跟它“和平共处”。
唯一一间多出来的房间,零星放着几个漏气的篮球、乒乓球拍和一些书。厕所就修在教学楼旁,周围苍蝇横飞。
三年级的罗松成心里的落差总存在于这样的现实中和他看到的电视里。
罗松成渴望能换一个操场:“电视里的小朋友上体育课,摔倒后倒在软软的地上。我们这里的地都是土,一摔就破,可疼了。”
他还希望有一个新的黑板:“我在电视上看到了白颜色的黑板,不用粉笔,可以直接在上面写,这样赵老师就不用擦黑板,不用吃那么多的粉笔灰。”
甚至,他画出过他心中的学校的样子:唱歌有音乐教室,看书有阅读室,他还希望有一间电脑教室。
罗松成已经对即将到来的暑假充满期待了,那是他想象里学校“大变”的样子。尽管他还不知道,这是由“希望工程”推出的“微校计划”,将涉及集中连片特困地区、边境地区、少数民族地区共计1100个县。
“我最想……让赵老师有一间大房子。”问起罗松成对于暑假过后的期待,他最先想到的人不是自己。
在赵铭壁心中,硬件的改善是目前来说最重要的事了,这事关孩子们实现梦想。
罗松成曾经“弱弱地”向赵老师表达过他的梦想——想去北京,做一名演员,唱歌舞蹈样样行。然后,他等待赵老师和别人一样的“嘲笑”。
最终,只有赵老师是那个不笑话他的人。“虽然他和我一样瘦,像个小猴子,但他告诉我他喜欢唱歌的时候,我就告诉他,嗯,你以后一定可以当艺术家。”赵老师鼓励罗松成去北京,虽然他自己去过最远的地方是昆明。
可是背过罗松成,赵老师常常陷入担忧:“我其实常会想象孩子们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赵铭壁狠狠吸了一口烟,沉默了一分钟。
“都说,不要让孩子们输在起跑线上,农村的孩子们有学上,改变了输在起跑线上的面貌。可是,你看看他们的环境,连好的教学条件都没有,拿什么赢未来?”赵铭壁的儿子在大理市工作,等以后有了孙子,他希望孙子能在市里接受教育。“我和我儿子一起努力,就能争取让我的孙子上好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