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赶快转变观念保护方言可能就来不及了

    乡音是最亲切的声音，然而当下，人们离开家乡后很少讲方言，很多方言由于使用空间的缩小快速萎缩。如何有效保护方言？对此，中国青年报采访了华侨大学文学院教授、福建省语言学会常务理事王建设。

    中国青年报：您如何看待方言保护的意义和紧迫性？

    王建设：方言既是一个地域的人们思想交流的工具，也是我国多元化地域文化的载体。以福建泉州为例，3种入选首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戏曲——梨园戏、高甲戏和木偶戏都以方言作为载体。被誉为“中国音乐史活化石”的南音，是古代先民在迁移中将中原古音与闽南民间音乐融合的产物，不仅极具历史文化价值，也是闽南语系地区人民珍视的乡音，在港澳台、东南亚都有很大影响力。试想，如果方言消亡了，那么以它为载体的这些文化形式也会随之消亡，其损失是不可估量的。

    目前，在闽南地区，尤其是在城市，少年儿童不会讲、甚至听不懂方言的情况已经很普遍。因为独特的历史积淀和区位因素，闽粤地区已经属于强势方言区。相比之下，吴语、湘语、赣语的萎缩速度还要更快，方言保护的形势也更严峻。究其原因，我认为关键是观念问题——有的家长和学校认为讲方言“老土”、“不文明”，学了方言就学不好普通话和英语。这样一来，方言就成了负担，讲方言的孩子成了“坏孩子”。事实上，掌握了方言的孩子一样可以说好普通话。我们要认识到，方言和普通话并不是对立的关系。只要营造恰当的语言环境，孩子们在多语环境里学习双语、三语都是没有问题的。现在，我们已经到了不得不调整观念、寻求改变的时候，如果不赶快这样做，再过几十年就为时已晚了。

    因此，我们应该提倡，给方言留下生存的空间。所谓“留下生存空间”，并不是要推广方言，而是要传承方言。

    中国青年报：我们可以通过哪些途径来为方言保护营造良好环境？

    王建设：方言只有在使用中才能焕发生命力。我认为，方言保护的重要阵地是幼儿园和小学。如果我们能在学校适当开设一点方言课，哪怕是一周一两课时，都可以对孩子产生深远的影响。一方面，如果在幼年打下方言基础，孩子掌握这门语言就容易得多。另一方面，这能给孩子积极的心理暗示——说方言不用害羞、害臊，这种观念的转变是相当重要的。

    再者，媒体也可以助力方言保护。还是以福建泉州为例，泉州电视台设有专门的闽南语频道，从早到晚播出方言节目，尤以闽南语电视剧受众最广，这对方言传承起到了很好的作用。我也曾在电视台、报纸上教闽南话，视频、音频都放到了网上，不少人把它们作为学习资料，反响很好。总之，我们应通过各种可能的渠道为方言传承创造适当条件。

    中国青年报：就您的观察，近年来我国方言保护的环境是否有所改善？

    王建设：近些年来，方言保护的成绩是可圈可点的。首先，从记录、研究、抢救的角度来看，绘制方言地图、建立有声语料库等活动已经在各地有声有色的开展起来。另外，人们的观念也有所转变。从前，提到传承方言，人们会感到很奇怪。现在，许多人已经有了方言保护的意识，主动学习方言，使用方言，把方言的魅力传播出去，这是很大的进步。上个月，厦门市教育局等三部门联合制定了《关于开展厦门市闽南话水平测试工作的实施意见》，将参照国家普通话水平等级考试的办法，开展闽南话水平等级测试工作，厦门也因此成为大陆第一个举办方言水平测试的城市。官方的首肯，无疑会激发人们、尤其是青少年学习方言的积极性，这对方言的传承起到重要作用。

    总的来看，方言保护之路仍然道阻且长。展望未来，一方面，我们要转变观念，给方言留下生存空间；另一方面，政府应尽快出台具体的措施，将方言保护落到实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