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井贡酒——孝亲的酒

    父亲过世8年后，在我12岁的那年冬天，母亲的新丈夫到了我家。我虽然懵懂，也知道反对无效，心里挺闹得慌。

    继父和母亲是在粮站的同事，虽没啥文化，但为人忠厚老实，对我也不错。他自己有5个儿子，尤其喜欢女孩，当初他承诺肯定对姑娘好，母亲才决定和他组建家庭。

    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尴尬又别扭，怎么称呼？因此我尽量躲开和他见面的机会。比如吃饭时，我盛好饭不等菜来，夹两筷子咸菜就端碗进我自己屋里吃。这时听到外面有说话声，母亲说：“这孩子忒不像话。”继父说：“刚开始大家不熟，把这盘炒鸡蛋给孩子。”“你留点喝酒菜吧。”“没事，一共才俩鸡蛋，数她小，都给她，长身体多吃点，有咸菜也能下酒。”母亲把一盘炒鸡蛋都端我面前。他把唯一的好菜全让给了我，我正扒拉饭的手有些颤抖……

    这以后，我也回到餐桌上和大家一起吃饭了，大家说说笑笑，像一家人一样好菜互相谦让，更有唠不尽的家常。

    农村的活儿挺多，他和母亲下了班就到菜园子和自留地上忙活，去井里挑水，到山上砍柴，老少一大家子人的吃穿，不忙活肯定不够开销的。母亲原来一个人干，到冬天水井沿全是冰溜子，直打滑，甭说女人，就是男人都有可能掉进深不见底的井里，两大筲水一大担湿柴，这回两个人分担好多了。

    我考上初中，要骑自行车走30多里山路到乡里念初中，平时还不错，和几个同学有说有笑就骑到了。谁想到冬天，有一天半夜下起大雪来，凌晨4点，我们家的烟囱已经升起炊烟。我到院外用文具盒里的格尺插进雪里，都没进去了。上不上学？我正犹豫，母亲说：“反正也不差这一天。”继父已经推出自行车，他要送我去上学。“不用，不用。”我置他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哪能不上学，讲新课就耽误了。你坐后座上，我推你，咱们早点走，我回来上班都赶趟。”继父声音有些严厉不像往日商量的口气，我自知理亏赶忙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他推着我，我们都穿着雨衣，在风雪中艰难前行。

    哪有路，全靠趟路！不能骑车，我手扶着车座，明显感觉他弓着身着像爬行一般，“呼哧呼哧”喘气声，“我下来走吧。”我嗫嚅道。不知他听到没有，反正感觉他在“加速”，两个车轮子碾轧雪道喀嚓作响，雪块向两边飞溅，我向后瞅去，一道车痕两个脚印，有雪飞到我脸上和嘴里，咸咸的。

    那天，我到学校比平时都早一个多小时。继父还给我5块钱，让中午到小吃部要点热乎东西吃。那时他每月才挣40多元。“回去慢点骑。”我好容易才憋出一句。他冲我笑，头发和衣服都是湿的！放学回家我才知道为了赶时间上班，他是一路骑车连人带车摔好几回，腿和胳膊好几处淤伤，鞋都湿透了也没回家换。不迟到早退，单位的先进工作者哪能因恶劣天气而落后呢。

    继父爱喝酒，但当我考上中专时，他戒酒了。本来我都不想再念，学费挺贵，那时继父和母亲双双下岗，家里仅靠继父打零工挣钱，我想辍学去打工。但继父认为哪有考上不让念的道理，就去找亲戚朋友借钱。

    之后我看到每日饭桌上摆着的蓝瓷酒盅不见了，继父不抽烟，就喜好一顿小酌两三盅白酒。“喝点，舒筋活血。”这是他的口头禅。但他从不多喝，没失态过也没醉过，一般都是打便宜的散白酒。这回再也不见他喝了，孩子们陆续读书，几个哥哥又要结婚生子盖新房，我这又要用钱，把他这一点小爱好都给剥夺了。见继父夹口菜，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去取，但下面是空的，没有酒盅，我不敢往下瞅，紧咬嘴唇……

    我去上学了，毕业之后就是辗转几个城市，无论苦和累，我都挺过来，脑海中总浮现继父抓空酒杯的镜头，他待我如亲生，而我竟然连句“爸”都没叫过，心里真不是滋味。我挣了钱就给家里寄，继父还是打散白酒，他舍不得。

    前年春节前，我飞奔商城名酒卖场，直接走到古井贡酒专柜面前，因为同事和朋友都推荐这个品牌。我了解古井贡酒，一个有历史的酒，历代之贡酒，现如今能“流”到百姓餐桌，怎能不好好品尝鉴赏古井贡酒绵、甜、净、爽之“味”？我请售货员帮我拿古井贡酒。“你真选对了，古井贡酒是老牌子，口感醇香，价格还公道，一般人都喝得惯。”售货员很热情。“你给老爸买，选年份原浆，高端大气上档次。”她边说边麻利地帮我包装。

    那天，我提拎着古井贡酒“飞”回家里，在餐桌上给继父倒上酒：“爸，尝尝古井贡酒，味道怎么样？”可能愈是长大，嘴愈张不开，我不知他是否听到前面的称呼，因为我已经脸都在发烧，比喝了酒还红吧。“哎，我喝。”这回应多洪亮。余光中我看到母亲的眼里闪着泪光，继父一饮而尽：“好酒，闺女买的酒就是好，不上头，真好喝。”

    “爸，以后我还要给您邮寄古井贡酒，让您天天喝，反正就您那酒量，我供得起。”

    继父那天喝“醉”了，母亲说他搂着古井贡酒的瓶子哭，反复念叨着终于有闺女给打酒喝。

    古井贡酒，孝亲的酒！（王海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