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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丽英通红的眼睛一直盯着手机屏幕，屏幕上是儿子苑旭旭在QQ上最后留下的话：“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8个字旁，是他的一张自拍照。照片上，这个穿着制服的18岁小伙子浓眉凤眼，额头上的美人尖让他显得清秀而精神。
8月12日19时33分，天津港公安局消防支队第五大队专职消防员苑旭旭在自己的QQ空间里写下了这句话，4个多小时后，他的生命被一场爆炸定格。
当天23时左右，苑旭旭和24名队友接到火警指令，赶到位于东疆保税区的瑞海国际物流有限公司——这是他在五队第一次出火警。同时出发的，还有消防支队第四大队和第一大队。
几小时后，还在老家河北张家口蔚县的王丽英从电视上知道了儿子单位所在的地区发生爆炸，随后，她联系了儿子的同事。“他们告诉我，五队出了25个人，是第一批冲进现场救火的，但现在都没回来”。
顾不得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这位母亲独自一人赶到天津滨海新区。“儿子可能被送到哪家医院了。”王丽英决定去医院找儿子，塘沽医院、第五医院、武警医院……随着一次次落空，这位寻子心切的母亲开始变得沮丧，期盼能从别的地方得到儿子的消息。
为了找到儿子，王丽英不停地拿着手机看新闻，生怕一不小心错失找到儿子的机会。可遗憾的是，几天过去后，王丽英等来了她最不想接受的事实。
3个多月前，还在河北老家的苑旭旭对母亲说“自己准备再回天津当消防员”的时候，王丽英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因为两年前，儿子曾经在天津港当过消防员，只是后来因为工资待遇不高离开了。再次决定回到天津，苑旭旭告诉妈妈，是因为自己觉得当专职消防员和当兵一样光荣。
今年5月12日，苑旭旭和一位老乡一起回到天津。
“这孩子从小不爱读书，爱动，就喜欢做冲锋陷阵的事。”王丽英说。在她看来，儿子回去当消防员，是想帮家里解决困难。
来五队不到一个月，苑旭旭就在QQ上和母亲说：“明年装修房子吧，我这次回去，赚个钱。”因为家里还有两个孩子，王丽英和丈夫正面临着没钱装修的窘况。
“他特别懂事，特别心疼家里人，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在王丽英的眼里，自己的儿子虽然只有18岁，却已经是个细心的大人。“平时隔三差五地给家里打电话、发信息。有时，我和他爸吵架，他还劝我说要宽心。”王丽英的手机里，留着今年母亲节儿子发的一条长长的祝福。
……
和苑旭旭一起失联的，还有天津港公安局消防支队第五大队的24名消防员。目前，25个人已经有数名确认遇难，据五队的一名队长回忆，当晚只有10多名后勤人员没有出火警，剩下的25名专职消防员全部被派出。他们有多人出勤，有多人遇难和失联，事故发生后的几天里，这些消息对于外界来说，一直处于空白。
“我这几天都是硬撑到天黑，再哭着、哽咽着重新迎接天亮，我真的乞求上帝能带给我一丝光亮，带回我的弟弟，天津港公安消防第五大队第三班战斗员宋天意！哥在等你回家！弟回来吧，你快回家吧弟弟！”8月16日凌晨4时，宋天意的表哥更新了朋友圈，这是他和家人到达天津的第4天。
比苑旭旭稍晚一些，宋天意是两个月前进入第五大队的。在表哥的印象里，弟弟是家中的独子，很上进。这个年纪轻轻、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还和他说：“这么年轻在家里窝着没什么出息，想出来闯一闯。”
宋天意在吉林白城农村长大，从小比较老实。他的父母开了一家馒头店，靠卖馒头维持一家生计。张纯（化名）是宋天意的同学，初中、高中都在一个年级组。据她介绍，宋天意“善良，心思细腻，平时同学爱开他的玩笑，他都不会介意”。
出警当晚，宋天意还接到家里的电话，父母在那头拉家常，询问他什么时候回家。“我弟说，9月20日可能回家瞅一眼，毕竟到那时候就离开家3个多月了。”宋天意表哥回忆。
8月13日，爆炸的第二天，宋天意的家人从吉林白城来到天津。7天里，他们焦急地等待消息。“没有谁提起过宋天意小时候的事，也没有人去他消防队的宿舍看过。”宋天意的表哥说，一是怕触痛天意父母的情绪，二来也不想再给公安干警添乱，没有确认弟弟牺牲前，他们谁都不想去看。
8月17日，宋天意的表哥从一家媒体上传的现场照片中，仿佛发现了弟弟的身影。“我看了一下，觉得特别像，但是每个医院都去找了，我没亲眼见到那是我弟弟。”
他不愿回想曾经和弟弟一起成长的经历。他把微信名改成了“英雄不分编外”。“但是7天了，依然杳无音讯，我已经有点绝望了”。
直到确认儿子遇难前，王丽英的嘴里都不断念叨着：“我亏欠他太多，太多。”作为家里的长子，苑旭旭很早就懂得照顾家里，“他16岁就去当消防员，就知道补贴家里生计。”
如今，这位年轻消防员的遗像被高高挂在天津港公安局所设的吊唁堂中央，他的周围，是其他35名天津港专职消防人员和民警的遗像。
8月18日，悼念的人们来这里献花圈，和他们告别。遇难的第五大队大队长赵飞的朋友含着泪告诉记者：“他们并没有消失，他们仍然活在我们心里。”
本报记者 宁迪 实习生 马宇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