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上海半岛酒店11楼的露台上,王骏杰只要抬抬头便能将外滩的灯光和夜幕下的“十里洋场”尽收眼底。但整晚下来,他几乎都背对着这片繁华,目光紧盯着眼前玻璃屋里为追逐一颗“乱窜”的小球而忙得满头大汗的两个人——今晚,壁球世界名将戈蒂埃和舒巴基在沪展开“2015年外滩之星-中国壁球公开赛”的冠军之争,在这项壁球界的世界顶级赛事中,作为中国男子壁球的“一哥”,王骏杰只打了一场比赛就成了玻璃屋外的看客,“去年也一样,参加这种比赛我基本上都是‘一轮游’。”
纽约中央车站、开罗金字塔、香港维多利亚港,有“华尔街运动”之称的壁球早已落脚于世界多地的重要地标及景观,但这颗在国际上十分流行的“小球”在中国却囿于小众,“还处在打基础的初级阶段。竞技成绩上,女队有机会冲击世界前10名,但男队要想达到世界一流的水平,至少还要有5~10年才能完成。”认识到“这个突破会很漫长”时,王骏杰已经练了7年壁球。
2006年多哈亚运会,中国派出了两名业余选手参赛,虽然无缘奖牌,但吴珍珍在比赛中得到的9分,与中国队在此前亚运会上“吞鸭蛋”的历史相比,则是一分惊喜。此后,筹建国内专门的壁球队便提上日程。由于项目上具有共性,羽毛球运动员成为“转型”的首选,2008年,在上海队打羽毛球的王骏杰因“羽毛球竞争环境太激烈”而选择了“前景未知”的壁球,成为国内第一批专业的壁球运动员,“我当时已经练了10年羽毛球,成绩也能进全国前8名,对壁球这个项目几乎完全不了解”。
与羽毛球队人才济济的情况相反,王骏杰初到壁球队便感受到用人的迫切,“一开始就投入比赛,几乎没有缓冲时间。”被对手“砍瓜切菜”般击败的经历,让他一度“期待比赛快点结束,就想赶紧回去训练,争取赶上进度。”慢慢地,国内比赛成为王骏杰找回自信的舞台,从2010年开始,1992年出生的王骏杰便垄断了壁球比赛的国内冠军,“只要我参加,冠军基本上就是我的。”但碍于竞争对手常年不变,“打来打去老是这几个人”,一到国际赛场,王骏杰还是难以改变“一轮游”的遭遇。
让王骏杰印象深刻的突破出现在去年仁川亚运会,因项目“非奥”的属性,对中国壁球队而言,其分量不言而喻。走在亚运村里,王骏杰碰到了昔日的队友田厚威,后者代表中国羽毛球队向金牌发起了冲击,“而我们连得奖牌都不可能”,现实让王骏杰的心里“有一点不是滋味。”但在仁川亚运会的比赛中,王骏杰历史性地击败了实力强劲的日本选手,闯进16强,尽管与其他优势项目盆满钵满的金牌相比,“16强是拿不出手的”,但对王骏杰来说,却是信心和希望的回归,“我们的成绩开始好转,偶尔还能进入32强或16强,团体赛也还能对抗,不像刚开始,一场比赛都赢不了。”
但差距依然摆在眼前,且从王骏杰等人所处的现实条件来看,中国壁球运动员的每一步前行都像从稀泥里拔脚般吃力。
“我现在每天就和这几个小屁孩儿一起训练。”王骏杰笑着指指身边两个1996年出生的女孩儿,由于队里能对抗的人太少,“我一个能打她们两个。”据王骏杰介绍,目前,中国壁球队成员“加上梯队不超过20人”,且包括教练在内的大部分人,是从羽毛球转过来的。而伴随项目人才的迁徙,训练理念自然也借鉴了羽毛球和网球的方法,而此时,在壁球发达国家,“早已有了完善而专业的壁球训练理论。”
这种理论的差距,王骏杰在“临时外教”的身上体会过,“我们强调训练时间的长度,而他们强调在短时间内训练的强度。”但因费用高昂,外教更替频繁,“通常就待3个月,待1个月的情况也有”且“重要赛事前才有外教”,由于双方的交流花了大量时间在相互熟悉上,最终成绩只能“偶有提升”。
但最让王骏杰感到“差距”的还不是训练方法,而是参加赛事的质量与数量。“一年一两场和一年20多场”,这个被王骏杰在自己的本科毕业论文中提及的数据,“是我和一名香港选手参加职业赛事的数量对比。”作为香港地区7个精英项目之一,壁球得到了香港特区政府的巨大扶持,而“非奥”的身份却令该项目在内地得不到多少支持。
“就像10多年前的网球。”王骏杰如此描述壁球的现状,由于网球是奥运项目且奖金丰厚,因此,靠李娜等球员“单飞”而取得突破的路子拥有现实基础,“而壁球的商业价值根本不足以支撑球员单飞。”本届中国壁球公开赛的冠军奖金为10万美元,据王骏杰介绍,“这算得上比较高的奖金了。”若与今年美网晋级8强便能收获41万美元,即便一轮游也能得到近4万美元的数据相比,王骏杰所说“壁球运动员得进世界前20才能‘养活’自己,而网球球员进前100名就可以”的现实差别显而易见。
王骏杰并非没有努力过,为参加更多的比赛,他曾尝试参加闯关类的综艺节目,以获取参赛的梦想基金和引起社会关注,但闯关失败后,他也没有收到有人愿意资助的消息。好在近几年中国壁球环境渐渐改善,类似壁球公开赛这种级别的赛事也能进入到中国,让王骏杰等一批壁球运动员有了更多比赛的机会,但水平的差距注定他们更多时间只能成为玻璃屋外的看客,王骏杰说:“这样的比赛级别很高,我即便状态再好也就是打两场球,如果未来能有更多中档的比赛进来,我们就有更多的机会去冲击。”
虽然壁球运动员的运动寿命能达到35岁左右,但即将就读研一的王骏杰也坦言,“就目前我们的水平,收入难以支撑我毕业后的未来,到时候很难说不会选择去参加工作。”而对于7年前的选择,王骏杰则表示从未后悔过,“壁球给了我很多东西,可能是我继续待在羽毛球队难以得到的,而作为第一批壁球运动员,我们肩负着为后来者铺路的责任,对这个项目的发展有‘开创’的作用,至少让小运动员能少走弯路。”毕竟,在国际上流行程度越来越高的壁球,未来也不是没有成为奥运项目的可能。
本报上海9月6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