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春节前,周淑琴决定结束生命,只因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家。她在抽屉里找到各种药,大部分她都叫不上名,只知道有一味是安眠药。没有犹豫,她把药一股脑儿倒进嘴里,就着水吞了下去,等待药力发作……
1998年1月,23岁的周淑琴经人介绍嫁给了宁夏石嘴山石炭井区的矿工陈志明,从内蒙古阿拉善盟的一个村庄来到了宁夏。起初,她觉得家里有上班的丈夫和公公撑着,日子不会太差。
但婚后,陈志明的家人陆续搬来同住,原来60平方米的出租屋,变得拥挤不堪。新的家人与普通人有些不同:公公体弱多病,在家休养;婆婆、大姑姐、大伯都患有精神疾病,时好时坏,有时稍不留意便有伤人、自残行为;小叔子手脚残疾,生活不能自理;结婚没几个月,丈夫也查出肝病。周淑琴成为家里唯一健康的人。
虽然结婚前,丈夫曾告诉她有个不太清醒的婆婆,但真要面对一切的时候,周淑琴有些不知所措,“见过苦难,没见过这么苦难的”。婚后第4个月,她偷偷地跑回娘家,但对娘家人啥都不说,只是默默流眼泪,娘家人以为她第一次离家这么久,还不适应。
周淑琴把情况偷偷告诉了姐姐。“要不就离了吧,你还年轻,还有很多可能性,不然你以后承受的太多。”姐姐这样劝她,周淑琴却犹豫了,“毕竟是自己选择的婚姻和生活,要不就这样吧”,她并没告诉姐姐肚子里已有几个月大的孩子。
怀孕的日子里,周淑琴拖着不灵活的身躯,每天都要买菜、拉煤、打扫卫生、照顾家人,这一切让她不堪重负。有一天,神智不好的婆婆突然推了一下在面前扫地的她,周淑琴摔在了地上。
此后的3年里,周淑琴无数次想逃离这个家庭,但又无数次放弃,每当想到要将整个家庭丢给丈夫,孩子今后不知该怎么办时,周淑琴又心疼又不舍。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是生活,而是一句闲话。有一次,周淑琴与人聊天,无意中听见有人在背后议论自己,“一个好好的女子,天天服侍男人的家人,也不知道这媳妇给谁娶的”。
顿时,周淑琴感觉苦苦支撑的世界塌陷了,回家大哭了一场。“四周的闲话就像墙倒下来,感觉要把我压死了”。周淑琴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她觉得自己的辛苦没有意义,更没有未来。“好像只能用死来抗争,还自己一个清白。”最终周淑琴作出了结束这一切的决定。
就在周淑琴等待死亡的过程中,正好回家的陈志明打开房门,看见口吐白沫的她,愣了一下二话没说,抱着她就往医院冲……周淑琴在医院接受洗胃治疗后,陈志明把周淑琴接回了家,一路无言,到了家中,他坐了一会,蹦出一句话,“要不咱们离吧,我知道你不容易”。
话音刚落,周淑琴脑子一片空白,扎进丈夫的怀里,哭得声嘶力竭,“就像一种宣泄,把一切的委屈都哭出来,哭完后就不想逃了”。从那以后周淑琴再也没有彷徨,她只认准一件事,不要被生活打垮,无论家人变成啥样,都要维护一个完整的家。
凌晨4点,周淑琴起来开始给家人做好饭、喂小叔子吃饭、清洗婆婆弄脏的衣裤。有时,周淑琴给婆婆换衣服,神志不清的婆婆会打她,周淑琴的胳膊、额头上留下一道道的伤痕。
2000年,公公因脑梗住院,查出患食道癌。3年里,周淑琴每天奔波于医院和家之间,每天只能睡4个小时。
2007年,大伯去世留下一个女儿,由周淑琴代为抚养,加上自己因车祸过世的大哥留下的女儿,周淑琴要照顾的人更多了。
2009年,在单位帮助下,周淑琴带着儿子从石炭井区搬到了大武口区的廉租房里,孩子上学有了着落。周淑琴却比以前更忙、更累。她每天3点多起床,5点多坐班车去单位,工作之余照顾婆婆、大姑姐、小叔子,晚上赶往廉租房照顾孩子,每天最早23点睡觉,周而复始。
这一切维系了18年,6000多个日夜。如今,周淑琴得了腰肌劳损和肾结石。一家子病号,但她仍把自己当成这个家里“能力”最强的人,操持着家的一切,她的每一个昼夜都在为家而运转。
对于未来,周淑琴觉得生活会越来越好。“最大的心愿是家人能治好病,孩子健康成长、考上大学,家庭条件好起来。”周淑琴停下来想了一会说,“好像要的有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