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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1月10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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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一些时间用来伤心不好吗

茉茉宫  来源:中国青年报  ( 2015年11月10日   11 版)

    早起,一个玩音乐的姑娘在微信上喊我,急急地询问一件十万火急的事情:她们乐队的主唱,也是一个很有梦想的姑娘,在昨天夜里出了车祸,伤势很严重,医生说以后再也不可能站起来了。

    “茉茉姐,一会儿我到了医院应该跟她说些什么,怎样才能让她好受一些呢?我怎样才能让她的心情赶紧好起来?” 

    在赶往医院的车上,小姑娘突然想到来问我要一些安慰人的建议。而我却在听到这消息的一瞬,完全不知所措。我很难想象,这一切对于那个受伤的孩子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迟疑了好几分钟,我才稍稍整理了一下情绪,回复她说:“嗯,在这样的情况下,估计不管我们说什么,她都不会很快就好起来。你想啊,如果是我们自己经历这样的事情,又有谁还能找到某些神奇的话语,可以一下子就让我们不再那么悲伤?”

    受了伤,就留一些时间用来伤心,不好吗?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似乎越来越不欢迎“忧伤” 二字,我们大家都失去了最基本的一种耐心,不管是对待他人,还是自己,也不管经历了什么样的伤和痛,似乎总会有一个声音跳出来,催促着伤心的人们要“快一点”“再快一点”,快快打起精神,笑出来。

    在我看来,永远保持一脸阳光,可能仅仅放在摇篮里的小宝宝身上,多少可以让人理解:毕竟他们那么小,那么简单,还无法理解这个世界的复杂之处,一旦看见身旁的妈妈哭泣,他们就会惶恐不安,误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但是,类似的这种对别人“应该开心”的需求,如果角色颠倒过来,想一想就会让我觉得残忍——如果一个妈妈本人不能接受身边有人悲伤,她就会要求她的宝宝不可以伤心哭闹,那么,这个孩子,就只能活在一个“必须快乐”的诅咒之中,摔倒了不可以哭,迷路了不可以哭,第一天上幼儿园不可以哭,在放学路上被别的小孩抢走了糖果也不可以哭……

    可是这样的孩子又真的到处都是。等到他们一天一天长大之后,也就会自然而然地坚信,就算我们摔断了手脚,伤到了心肺,也都是一样不应该哭;出门再看到身边有人伤心,会条件反射一般,急急地去寻找可以令对方马上停止哭泣的好方法。似乎忧伤本身是一件可怕的错事,它只会让这糟糕的生活变得更加糟糕。

    所以,当我回复了那个原本好心想要去安慰别人的小姑娘,立刻就把她吓到了,赶紧追问我:“啊?对啊!那我是不是不应该去看她?让她可以伤心一些时间?”

    “不,不,不,你要去,一定要去。”

    微信上说话总是不够方便,我也没办法一两句话,就把我心底这些感慨都跟她讲明白:那些在生活中受到伤害的人们,他们需要伤心,也更需要亲人和朋友的陪伴。

    很多时候我们以为伤心的人需要别人躲开,只是因为我们的头脑中留有太多“伤心不该被人看见”的画面,我们都被这些流传已久的误解悄悄催眠了。结果就是我们每个人都成了受害者:想哭的人不敢去寻找拥抱,想安慰的人似乎只能躲在墙角。阳光型抑郁,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变得越来越多了吧。

    可以逗孩子笑,也可以陪孩子哭,这是一个母亲为孩子们可以提供的十分可贵的温柔陪伴。放到更加广泛的社交意义上来讲,我们一样可以这样对待那些我们关心的人。所以,我最后特意嘱咐那个正在路上的姑娘说:“你一定要去。哪怕你只是到她身边喂一口水擦一把汗,哪怕你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哭泣而不离开——如果说这场车祸剥夺了她站立的能力,我们就更要让她确定,自己不会因此失去美好的友谊。”

    而这一切,需要我们这些陪伴者去努力,接受身边有一个心情不能好得很快的人。

    我相信这是一种慈悲,对人,对己。

茉茉宫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15年11月10日 11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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