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进入“新冷战”？

    日前，在索契举行的第12届瓦尔代国际论坛上，俄罗斯总统普京称，当今全球军事、贸易、信息等几乎所有领域，都存在冲突激化的危险，而捷克前总统克劳斯更是认为，世界正在滑向“冷战”时代。

    有媒体报道，10月29日，在日本海海域，两架图-142远程海上巡逻机以极低高度进入距离美国海军“里根”号航母仅1海里的空域，“里根”号起飞4架“超级大黄蜂”舰载机伴飞警戒。这种场景，在“冷战”时期频繁上演。俄此举意在发出什么政治信号？

    我们知道，“冷战”结束后，因北约东扩至俄边界、北约未经联合国授权军事打击南联盟、美国在欧洲大力推进部署导弹防御系统、俄周边国家此起彼伏的“颜色革命”、俄格战争和叙利亚战争危机等事件影响，俄美和俄北关系持续恶化，但在相当长一段时期内，一直处于“斗而不破”的状态。

    自2014年以来，克里米亚并入俄罗斯、乌克兰东部地区武装冲突、俄出兵叙利亚打击ISIS等事件，可视作欧洲地缘政治的转折点，俄美和俄北关系也因此发生“质”的改变。这些事件的影响极为深远，它们导致俄罗斯与西方在叙利亚随时都可能“擦枪走火”。

    这不由得使人们思考：“新冷战”是否已经出现？美国白宫发言人欧内斯特表示，尽管美俄之间存在严重分歧，但不意味着两国关系有所改变。因为“冷战”期间，是美苏两个超级大国对抗，但当今的俄罗斯并非超级大国，它不具备苏联那样的实力，且经济持续恶化，同时被严重孤立。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俄罗斯已经开始在欧洲及其周边地区采取“攻势”战略，在与西方对抗中越来越多地采取“对称性”的反制措施和以军事手段为主的“硬”手段。前北约最高指挥官克拉克认为，美俄回归到了地缘博弈状态，甚至有美国媒体称，欧洲进入“冷战2.0”时代。

    笔者认为，当今的俄美与俄北，在政治、军事、外交、经济等领域，对抗多于合作，称为“新冷战”已不为过。虽然在内容、范围和烈度上，“新冷战”与美苏“冷战”具有较大差别，但只不过是在人类文明所处的新发展阶段和新的全球政治格局下，表现出不同的形式而已。

    欧洲部署导弹防御系统，削弱俄战略核力量

    在常规力量对比上，俄罗斯相对北约处于较大劣势。俄罗斯之所以能够与北约在欧洲保持军事和政治平衡，维护自身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战略核力量是其根本依仗。

    但是，美国在欧洲部署导弹防御系统直接威胁到作为俄国家安全和军事安全“柱石”的战略核力量，旨在削弱俄的战略核威慑能力、剥夺俄实施核反击的能力，这也成为过去十年间俄美和俄北关系大幅倒退的主要原因。

    部署在土耳其的导弹防御系统雷达站，能够监视大部分的俄罗斯领土。搭载由“宙斯盾”作战系统和“标准”系列拦截弹组成的海基导弹防御系统的美海军“阿利·伯克”级导弹驱逐舰和“提康德罗加”级导弹巡洋舰，常态化在地中海、波罗的海和挪威海等俄周边海域游弋，它们能拦截对美本土实施核反击的俄弹道导弹。2014年，海基导弹防御系统的陆上版本——陆基导弹防御系统开始在罗马尼亚部署，并可根据需要快速部署到北约其他成员国领土上。尽管导弹防御系统在技术上尚不完善，面对俄庞大核武库“力不从心”，但其构成的潜在威胁仍使俄“如芒在背”。

    对此，俄罗斯研发新型洲际弹道导弹，增大“亚尔斯”、“白杨M”陆基机动型弹道导弹和“北风之神”级弹道导弹核动力潜艇的采购力度，提高战略火箭兵战备水平，加快部署可打击欧洲导弹防御系统目标的“伊斯坎德尔M”战役-战术导弹，动辄威胁退出《中导条约》，对部署有导弹防御系统设施的北约成员国施压，甚至不惜言语或武力威胁。

    北约加强战术核力量，增大对俄军事优势

    比较北约与俄罗斯在欧洲大陆部署的常规主战武器，如战机、装甲车辆、火炮、直升机等，它们的数量之比约为3∶1。在高精度武器、无人机、信息战和网络战、海基巡航导弹等新型新质战斗力上，北约优势更大。对此，俄罗斯主要依靠战术核武器保持与北约的常规力量平衡。

    2012年以来，经过新一轮改革，俄军更为精干和高效，且装备、训练和战备水平快速提高。至2020年，俄军现代化武器和军事装备所占比重将提升到70%。为应对北约越来越大的军事压力，俄军通过高频率的大规模演习和突击性战备检查，不断提高战备水平和战斗力。与此同时，俄军一直保有着型号众多、数量庞大的战术核武库，且装备和研发的许多常规打击武器都可携带核战斗部。

    战术核武器的使用门槛相比战略核武器低得多。“冷战”时期，美国在欧洲部署有大量战术核武器，以弥补北约相对苏联在常规力量上的劣势。如今，美国又在加强北约的战术核力量。在美国2015财年国防开支预算中，列入了为比利时、荷兰、土耳其、德国和意大利等北约成员国的战术核武器改装计划，目的是使这些国家空军装备的F-16A/B和“狂风”战斗机，以及美国空军部署在欧洲的F-15E、F-16C/D、B-2A和F-35，也能够搭载B61-12航空核炸弹等战术核武器。波兰、捷克、保加利亚、罗马尼亚、匈牙利等国也同意在本国部署美国战术核武器，这使得欧洲的军事力量天平进一步向北约一方倾斜。

    俄与西方对抗升级，武装冲突风险增大

    乌克兰东部地区民间武装得到了俄罗斯的坚定支持，但美国、欧盟在介入乌克兰危机时瞻前顾后，从而丧失先机，造成乌东部地区战局迄今仍处于胶着状态，政治解决的前景黯淡，最终，有很大可能会发展成为影响欧洲稳定与安全的“恶痈”。

    对此，北约有针对性地进行部署调整，加强位于其边界同时也是邻近俄的北约成员国领土上的兵力部署，频繁举行大规模军演，且演练场景和课目的制定，针对的是俄入侵北约成员国的情形。“冷战”结束至今，北约进行此类军事准备和军事行动尚不多见。

    与此同时，西方一直对俄罗斯金融、经济、军工等领域实施制裁，并向乌克兰提供无人机、军车等装备。为安抚担忧成为乌“翻版”的波罗的海三国，3月初，美国以参加北约军演为名，向波罗的海三国派驻包括M1A2“艾布拉姆斯”主战坦克在内的750件车辆技术装备和3000名官兵，以提高美军在欧洲的快速反应能力。北约决定在爱沙尼亚、立陶宛、波兰、保加利亚和罗马尼亚等波罗的海和东欧国家开设6个指挥中心，以保障北约在这些地区的兵力部署。

    作为反制，俄罗斯随即宣布退出1992年生效的《欧洲常规武装力量条约》，此后，俄在常规武器发展上不再受限。俄拥有强大的武器研发和生产能力，“撒手锏”众多。俄罗斯随后加强了西部和南部战略方向上的兵力部署，举行的军演与北约针锋相对，演习期间还发射了洲际弹道导弹。

    9月30日，俄联邦委员会批准总统普京在国外动用武装力量，这是俄自建国以来，首次在非原苏联加盟共和国领土上大规模用兵。当日，俄军对ISIS发动了首轮空袭。普京称，俄出兵的目的是防止恐怖主义扩张到俄本土和中亚。

    俄罗斯出兵叙利亚激怒了意在推翻叙利亚现政权的西方。美国指责俄罗斯出兵的真实目的是打击叙反政府武装，支持阿萨德政权，并表示将向叙反对派提供武器。对于西方向反政府武装提供便携式防空导弹从而威胁到俄军战机的传闻，普京威胁说，这类导弹也可以用来对付美军飞机。

    客观地讲，在欧洲及其周边地区，俄罗斯在战略上愈发主动，并越来越多的采取攻势行动。正如普京在瓦尔代论坛上所称，“如果打架不可避免，那就先动手”。俄罗斯认为，虽然军事手段不可能解决所有问题，但可为政治解决创造条件。

    在乌克兰东部地区，明斯克协议后的停火期间，冲突双方都在为重启战火做准备。在叙利亚，俄美有爆发“代理人战争”的可能，直接武装冲突的风险也在与日俱增。

    美俄之间的对抗和交锋，还将持续存在

    美俄之间的对抗和交锋，在可预见的将来，还将持续存在，并有进一步升级的趋势，究其原因，在于造成对抗的根源难以消除。

    世界已进入“多极化”时代，俄将“多极化”作为制定国家战略的基础，认为由美国主导的世界秩序有损俄罗斯国家安全和利益，并因此在多个领域不断对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发起挑战。

    近些年来，俄罗斯经济和军事实力增长很快，同时，作为“多极”中的“一极”，在世界舞台上也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大国地位不断得到巩固，西方极为重视的伊朗和朝鲜核问题、叙利亚内战以及国际军控等重大问题，离开俄罗斯无法解决。

    “维持美国的全球领导地位”是21世纪美国国家战略的基础，俄罗斯对其不认可和不服从，自然成为美国推行其国家战略的阻碍。

    俄罗斯是超级核大国和军事强国，拥有广阔国土和极丰富的石油天然气等自然资源，因此，美国和北约只能对其实施“遏制”战略，同时不断对俄施压，以“外压”促“内变”，目的是“削弱”和“分裂”俄罗斯。

    波罗的海三国和中东欧国家，因处在邻近俄罗斯的地理位置，成为西方对抗俄罗斯的前线。乌克兰和格鲁吉亚因与俄交恶，成了西方与俄罗斯对抗的热点。ISIS这类极端和恐怖主义组织，又为俄与西方关系增加了新的不确定性。然而，俄罗斯与西方之间是否会爆发军事冲突，主要取决于双方军政领导人的判断力和克制力，甚至是偶然事件。

    现今美俄之间的矛盾不同于作为美苏“冷战”根源的“意识形态差异”，并非“水火不容”。实际上，俄与西方，在社会制度、经济体制、意识形态上趋同，民主化进程也在不断推进，但面对美国和北约越来越大的压力，除了“强势应对”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美俄都不希望直接军事冲突，双方针对对方的许多“对抗性”行动，实际上都是试探性、有限度和有保留的，都在避免触犯对方的核心利益和底线。

    普京表示，俄罗斯与西方的关系应以合作，而不是对抗为基础，只有疯子才会在梦里凭空臆想出俄罗斯挑起战火、突袭北约的情形。普京多次指责，是美国，而不是俄罗斯，才侵略成性。

    长期对抗也使得俄罗斯与西方的高层和民众之间，隔阂、敌意不断加深，这种心理上的影响危害极大，且具有传承性。实际上，所谓“新冷战”又何尝不是美苏“冷战”的“遗产”？

    （作者单位：海军工程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