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这地方,喝酒是大有讲究的。首先是座席排列次序,那可不是随便拣地方就可以落座的,得先把主陪位置搞清楚了。主陪一般是对着门的地方,也有例外,我现在进门都是看杯子里手绢的形状,主副陪的明显跟别人不一样。主陪一般是请客掏钱的主,也有替人做主陪的。跟主陪对坐的,就是副陪了,是主陪力邀来帮忙陪客的,通常酒量不错,比较有号召力。副陪旁边,可以说是客席,也可以说是侧副陪,通常也称“便陪”。
常有酒场就是战场一说,说酒是拉近人相互距离最有效的强化剂。酒过三巡,客人个个喝得尽兴,脸红脖子粗搭着肩膀称兄道弟,此时最适合坦诚相见,无话不说,所以有些人爱把生意放在酒桌上谈。
也有人说,酒品如人品,天生有量倒也罢了,这可难为了那些不胜酒力的客官了。亲眼看见一个外地来的客人,面对主人豪爽热情的接待,直呼“酒逢知己千杯少”,推杯换盏中,此君很快变成面条,顺溜到桌子底下,呼呼大睡,一桌子人都束手无策。不过此君也赚得“够朋友”、“此人可交”之类的赞誉。“上顿陪,下顿陪,终于陪出胃下垂”,生命和酒,孰重孰轻,此时已无人顾及。
《红高粱》中的我奶奶娇脆地喝一声:是男人,就把这酒干了!于是男子汉们一个个走上前来,捧起烈酒,一首《酒神曲》唱得大家豪情万丈:喝了咱的酒哇,上下通气不咳嗽,喝了咱的酒哇,一人敢走青刹口,好酒哇好酒!在红红烈焰的衬托下,这个场景曾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瞧人家这酒喝得,要多痛快有多痛快!
一位文友曾写过这样一首诗:“喝进李白的肚子里/酒,就是诗/流淌出传唱千古的佳句/喝在武松的肚子里/酒,就是胆/抖擞出景阳冈上/打虎的豪气/喝到关公的肚子里/酒,就是义/有桃园一瞥,从此生死不离/喝到屈原的肚子里/酒,就是忧/是愁、是恨,是一江国殇的泪”。看来这自古英雄好汉果非常人可比,酒如虎翼,添勇三分啊。李白斗酒诗百篇,美名传千古,倒是我等俗人,暴殄了这杯中尤物,几口酒皱眉闭眼地吞下去,立刻晕头胀脑,不分东西,何诗之有?
醉酒伤胃伤肝,不喝又伤敬酒人的心。作为一个骨子里透着爽直的山东人,我是宁愿伤胃伤肝不伤人心,拼命充大脸猫的事也时有发生。有段时间,连续和一位从事特色经济产业的客户打交道,这位老总对纯粮食酿造的古井贡酒情有独钟,车后备箱总是备着几箱古井贡酒,吃饭的时候司机会自觉地抱来一箱备着。老总喝之前一定会说,喝吧,这酒有个好处,喝了不上头。我们都笑他是自费古井贡酒代言人。看大伙喝得欢畅痛快,我也就小心翼翼浅尝了几次,发现像我这种不胜酒力的人如果懂得浅尝则止,也不失为酒桌上的最佳选择。
南方人喝酒似乎比北方人注重养生,饭店也都擅长煲各种美味的汤,客人坐下,先招呼喝汤吃饭,等大家三下五除二地吃饱,一抹嘴以为完事大吉了,主人发话了:“大家喝什么酒?”这才知道席宴刚刚开始。北方人喝酒尤为豪爽,一上桌菜还没开始,就大呼“拿酒来!”遇上好客的主,菜刚上了三两个,客人都给喝到桌子底下去了。
常常为了所谓的豪气和义气,大家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就差坦胸相见了,可是曲散人终,一拍两散,第二天日上三竿,悠悠回转过来的醉酒者,依然篷头乱发双眼发直,七魂刚转回三魄,经历了这种历炼,恐怕对于酒的豪气,也就退却几分了。所以说,喝酒一定要品,恰到好处才是品酒之道。
(孔范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