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友是大学老师”,这个介绍在别人看来金光闪闪又稳定舒适。但何峰看得出来,女友简里里并不开心,他不想她做一份别人眼里“看起来很好”的工作。
那时候,简里里闲得发慌,早上八点上班,下午五点半准时下班,一眼望到头的生活。下班后有大把的时间社交、逛街,但是对于简里里来说,“这些都没有让我更快乐。”
以前,简里里常听到这样的评价:“你在大学做老师啊,那早点结婚吧,早点生孩子吧。”看似舒适的环境,其实更保守,社会对女性刻板要求更多,简里里看来“这是一种歧视。”
更可怕的是,当她抱怨起工作太无聊、社交圈子太局限、理想不能实现时,别人都会说,“你有寒暑假呀,而且你还是个女生”。
“对,我有寒暑假。我是个女生,我工作不错,我有什么可抱怨的?我没有可抱怨的。”简里里只能在文章中这样回应。
但男朋友何峰欣赏简里里的不安分。在像简里里一样的女性创业者喊出“要面包,也要玫瑰”时,学会去欣赏一个独立女性的智慧和优秀,是作为她们另一半的“自我修养”。
遇见爱不稀奇,难得的是遇到理解
简里里是特别幸运的那一个。遇到何峰,等于遇到爱,也遇到了理解。
2014年年初,何峰的女友简里里在Draper University(英雄学院)玩疯了,荒野求生、听硅谷大牛的创业传奇,她甚至拿到了Tim Draper的投资。可是,当时她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甚至不知道创业公司是什么样。但是这笔投资相当于“临门一脚”,把她一下子踹进了创业潮。回国后,她辞了职,顺利地拿到了投资,建团队,做产品。“简单心理”上线了。
何峰很早就迈进了创业大潮。2011年,受美国众筹网站Kickstarter的启发,何峰作为共同创始人创立众筹网站。所以,他一直鼓励女友走出那一步。她去了有“硅谷霍格沃茨魔法学院”之称的Draper University,学习了八星期的硅谷创业理念。此前,她做了六年大学老师。
简里里想过辞职,甚至准备申读博士。渴望改变现状的她,陷入了一个无解的问题中。“我要怎么才能开心?”她寻找不到答案。喜欢从小事着手的何峰,建议她别着急,从容易上手的小尝试做起,一点一点改变。
正巧,作为心理咨询师的简里里经常被朋友问起如何找到靠谱的咨询师,同时,她也看到行业内的乱象。她和何峰提出,自己想要搭建一个网站,但是缺少程序员。何峰觉得根本没有必要搭网站,豆瓣、iTunes这些工具完全可以实现。简里里听到质疑,很不服气,但还是开始在豆瓣上搭建小站,写心理科普文章,把国外名校公开课放进小站里,很快就积累了上万的人气。
一天,简里里收到一封私信。这是一位在海外读心理学Ph.D的学生,他正在找国内做心理咨询科普的人,发现简里里后,私信给她。“你们是我发现做心理咨询科普做得最好的。”简里里很惊讶,因为做这些事情花了一星期不到的时间。她和何峰说起这事,何峰惊叹,“天哪,你们行业是有多落后!”
她意识到,原来心理咨询行业距离互联网这么远,她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并且这些事情并不难。简里里去美国前,何峰还是帮她搭建了一个小网站,将心理咨询师的信息放到平台上去,这就是“简单心理”的雏形。
当简里里开始创业,没有了寒假,也没有暑假,生活以“24小时乘以7天”开始计量,一睁眼就是工作。“创业生活刚好解救了我,不用逛街,不用社交,相反感觉挺舒服的。”
而何峰,在男友之外多了“简单心理”合伙人这个角色,陪伴着简里里从无到有,一点点成长,“变得特别有生命力。”
创业后的简里里感觉自己的女性角色被弱化了。弱肉强食的互联网资本丛林,生存的法则从来不是性别,投资人不会因为创始人是女生,就更加宽容,不会因为女生未来会生孩子,而不投资项目。这样的环境更让简里里舒服,感觉被尊重。
一直在创业圈里的何峰觉得简里里拥有创业者的性格特点——悟性高、相信自己,在他看来,用“爱冒险”“爱刺激”等词汇概括创业者是一种肤浅的理解。最重要的是,他认为简里里身上有一种新鲜的可能性,“自己知道自己不知道很多事情”,他概括为“左转转右转转,摸爬滚打,走出一条自己以前可能不知道的路”。
简里里庆幸自己能遇到何峰。
野马和她的草原
对像蔡韵这样的女性创业者来说,犹如野马奔跑一天后,最渴望的还是那片温柔宁静的草原。
周二晚上快12点,葛峰守着一桌未烧开的火锅,等着蔡韵回家。一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葛峰冲出来摆上菜,张罗起一桌的热气腾腾,嘴上说着“饿死了,饿死了,你总算回来了”。
工作了一天的蔡韵瞬间被治愈了。她是“无二之旅”的联合创始人,为旅行者提供定制化深度自由行。
早上八点,葛峰知道蔡韵又要穿过北京城去上班了。一天里,妻子要见四五批人,演讲、节目邀约不断,一月内分享会有三五场,媒体采访将近十次。
结束工作,回到家的蔡韵常常累得瘫倒在沙发上,不想动弹。葛峰嘲笑她在家里太懒散,家务都归他。肚子饿的时候,葛峰给她煮面或是炒饭,简单的饭菜就很满足。
“蔡韵到底会找一个什么样的老公呢?”闺蜜们猜想,这个有着10年海外生活经历、去过40多国的“风一样的女子”,肯定是最晚才结婚的。蔡韵也幻想未来的另一半应该比自己去过更多的地方,至少也要是个海归吧。
事实上,认识蔡韵前,葛峰连护照都没有。两个人在一起后,牵手走过10个国家。
当蔡韵提出创业时,葛峰丝毫没有犹豫。“我们对事情的结果毫不担心,能够做上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是件无比幸福的事情。”性格沉稳、内敛的葛峰给了她安全感,“什么事情都不用担心。”
一年内,“无二之旅”从十几人的团队发展到上百人的公司。葛峰感觉,作为创始人,蔡韵最大的压力来自公司快速的发展。
看到蔡韵心情烦躁,葛峰就拉着她到公园散步。拥有八年互联网工作经历的葛峰总是能解答她的疑惑,让她“又可以满血复活去工作”。
和传统眼光里“丈夫主外、妻子主内”的关系不同,葛峰在家中时间更多,但也并不因此感到压力。“每个人走在自己自我实现的路上,应该给对方理解和支撑,两口子还搞相互攀比那一套比较无趣。”
当疲惫的人深夜归家,打开门,说一声“哎呀,我回来了”,心里知道有一个人等着自己。蔡韵给这样的等待下了一个注解:“爱,就是蕴藏在这生活化的一次次等待中吧。”
女人干吗这么拼
“你能理理我吗?你能把手机放下吗?”回到家的田颖还拿着手机处理工作,老公高先生不乐意了,坐在一旁抱怨。
田颖辞职与几位合伙人创立了拉链互动服装定制公司,负责市场、新媒体运营。此前她是《新京报》的体育记者,做了八年。
不做记者,开始创业?高先生不大理解:“一个女人干吗要这么拼?”
家在西六环,而公司在东四环,每天晚上,田颖赶最后一班地铁跨越十环回家。高先生常去地铁站接她,因为只有在路上才有时间和她聊聊天。不然回到家,忙碌了一天的田颖倒头就睡着了。
高先生渐渐习惯了田颖的作息时间,也不会发短信问“今天晚上几点到家?晚上吃什么?”和朋友们玩到十一点,女友们开始一个个电话、短息催着回家的时候,高先生还不着急:“反正我老婆还没有回家。”
高先生是地铁驾驶员,早八晚五的工作节奏,十号线的6节车厢、24个门都归他管。有时会收到乘客的投诉,说地铁开得不稳当,高先生觉得委屈,回家和田颖抱怨。当时做记者的田颖觉得“记者最不容易了,地铁多好开,这有什么抱怨的,你不愿干就别干了。”
但创业后,他发现田颖的脾气反而比之前好。事事操心的田颖更能体会“没一件小事是容易的”。高先生发牢骚的时候,她也能静下心来听他的抱怨。
有时候工作太晚,田颖会提出来“要回家陪老公”,但是转念一想,这些男性合伙人的家人都不在身边,“他们将百分之八十的精力投入工作中”。田颖是公司高层中唯一的女性。她觉得,“在职场上,女性是天然弱于男性的。”现在她争取晚上十二点前睡觉,保证第二天的工作精力。但是公司男性合伙人夜里两点还在微信群里讨论合作事项,早上五点多就有人发言。
高先生心疼田颖的疲惫、劳累:“能不创业还是别创业,这样要付出更多的努力,这么拼赚得可能还没有以前多。”
“我乐意啊。”田颖总用这四个字回应。拉链互动为城市白领提供西装定制化服务,田颖的梦想就是“把中国男人打扮得像我老公这么帅。”
有时田颖会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情绪暴躁,导致二人吵架。但现在,高先生慢慢试着理解一个独立女性的事业、爱好和她的热情所在,知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不再去理论,分出对错,“理解她很重要。”
疲惫生活里的英雄梦想
当李文森(化名)听到女友张一甲要创业的决定时,只说了一句话:“想好了,那就去吧。”
一年前,张一甲甚至有点抗拒创业。那时她想:创业多浮夸啊,动辄找一个千亿市场、想个idea、写个BP(商业计划书)就拉投资当合伙人的那种范儿还真不是我的追求。她拒绝了彼时互联网大佬的创业邀请,眼一闭:“咱不撒创业娇。”
而今年年初,她的想法产生了变化。张一甲和Xtecher的创始人Tom吃了顿午饭,一切变得不一样了。“内心很不平静,要做点什么事情的欲望很强烈,脑海中山雨欲来,很受召唤。”午饭后,她作出了一个让很多人惊讶的决定:向百度提出辞职。
Xtecher全球科技创新创业平台,是为各国科技创新精英搭建的垂直生态圈,囊括网站、App、微信公众号和遍及世界名校的线下联盟。
跳进漩涡的张一甲,看见了潮水涌动的方向,离那些冒险家更近了。“和世界上最聪明的大脑对话的感觉是很爽的。”张一甲相信,平台之中很有可能出现下一个乔布斯、下一个埃隆·马斯克。
对李文森来说,女友和Xtecher的一切像一扇窗口,满是新奇、有趣, “在这里,可以了解到科技前沿的尖端产品,涉及很多领域:云计算、大数据、车联网、体感设备、3D打印、脑波科技、软体机器人……有些东西以前听说过但是从没见过,有些听都没听说过。”
一启动“创业”按钮,张一甲飞奔的生活“根本停不下来”。她要求团队每一个成员“快”,而且是“非常快”。“能打电话说就别微信说”“能约周二就别等周三”“对方不答复你就继续去push,催够5遍他不答复你再说这个人搞不定。”
张一甲陪着男友一起经历了学生时代、求职时代、工作时代。李文森陪着女友从奥美跳槽到百度,从百度走向创业圈。相互鼓励彼此帮扶的过程伴随着两人的飞速成长和共同进步,但偶尔李文森也感到难过:“看到她遇到困难,却帮不上忙。” 李文森很心疼,“一个小姑娘,年纪轻轻,个子也不高,有时候脸色不好,很憔悴。”
创业以后,张一甲就告别了睡得安稳的夜。“梦变得很多,并且是乱七八糟、逻辑混乱、纷繁往复的,但是唯一的主题就是工作。”就连白天男友陪她一起看的科幻电影,也和工作穿插在一起,拼进张一甲的梦中。
“我充分相信她,相信她的将来一定会非常厉害。”虽然创业维艰,提到女友,李文森却很自信。“她的成长只是时日问题。我爱她的努力、她的生机勃勃、她的东奔西走,她总是能够给我带来扑面而来的新鲜感。”
“对于男生来讲,花十年、二十年打磨事业可能不着急,但是女生不行,结婚、生子都是压力,要把整个时间往前压缩,这就是为什么我把一年当两年过。”张一甲说。从早到晚开了一天的会,带着一身小龙虾味儿回到家里,看到房间各处百合盛开,从餐桌到厨台,旺盛得让张一甲鼻头一酸。面对李文森常为她的辛苦生活带来的暖心之喜,张一甲写下了这样的话:“你说创业是情怀也好,是life style(记者注:生活方式)也好,归根结底不都是心有所求吗?就像我也很想成为骄傲,正如你是我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