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既勇兮又以武,
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
魂魄毅兮为鬼雄。
12月13日,北京国家大剧院音乐厅,伴着低沉的提琴声和铿锵的铙钹声,低男中音孙禹与合唱团同歌。当日是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日,由作曲家王西麟创作的《抗日战争安魂曲》也选择在这一天首演。
演出前,79岁的王西麟和全体演员、观众起立,为70多年前南京大屠杀死难者默哀。他低头闭目,神情凝重。为创作这部安魂曲,王西麟前后花费了数十年的时间。1985年接到为抗战写一部音乐作品的任务后,他就开始构思《招魂》和《国殇》这两个乐章。1986年《招魂》首先完成,这是为女高音独唱与交响乐团所作的协奏曲。11年后,交响合唱作品《国殇》问世,作品结合现代音乐的合唱技术与我国民族音乐,诠释了“壮士虽死,英灵不灭”的主题。除了查阅大量史料,他还远赴重庆、云南等地的抗战遗迹考察。2014年年底,王西麟正式向中国国家交响乐团提出了创作抗战安魂曲的计划,并于今年夏天完成了全部乐章。
王西麟祖籍山西省稷山县,小学时学习识谱,1957年考入上海音乐学院作曲系。“文革”前,王西麟被下放劳动,14年里饱受折磨。在《追忆和哀悼——致好友马天云老师》一文中,王西麟说:“我在雁北大同度过了7年卑贱、苦难、险恶、严峻、猪狗不如又最有意义的坎坷岁月,正在生死关头,晋东南军分区的郭华明主任由于要普及革命样板戏而缺少音乐指挥,多方查访、几经努力而终于将我调到上党……并在上党老区度过了又一个7年极度紧张繁忙而又有另一番意义的岁月。”
这些难以言说的苦难都为王西麟作品中深切的情感提供了营养。被称为“活着的贝多芬”的波兰音乐大师潘德列斯基曾评价王西麟的《第四交响曲》:“这是一部伟大的作品……中国的作曲家和世界隔离了数十年,而王西麟能不受限于他国家的主流乐风找到自己独特的语言。”
《抗日战争安魂曲》是王西麟的第九交响曲,分六个乐章,依次为哀悼、苦难、国殇、反攻、招魂、纪念,表现作曲家对战争中死难者的哀悼,对国难的感怀。安魂曲又名追思曲、慰灵曲,是西方社会悼念死者仪式中演唱的合唱套曲。
“这个曲子很震撼,其音效让没有经历过战争的年轻人,内心受到强烈的冲击。”参加演出的小提琴手张瀚文说,他对《招魂》这一乐章印象最为深刻,“把抽象的灵魂乐曲化,让活着的人深刻感受到死者的痛苦,是一种悲惨的重现。”25岁的张瀚文刚刚毕业于天津音乐学院。他说,作为学音乐的年轻人,他对抗战历史的了解,主要来自歌曲和影视作品,以前当学生的时候也演奏过《抗日军政大学校歌》《太行山上》等曲目。
“这个曲子好些地方怪怪的,听起来很刺耳。”小提琴手高山说,乐谱中大量使用不和谐的音块,容易引起人们内心的烦躁,“或许这就是战争的残酷吧,有死亡,有悲伤,家园破碎,流离失所。”23岁的高山刚从中央音乐学院毕业进入中国国家交响乐团。作为年轻人,她对当年的那段历史知之甚少,“这也是一个机会,让我能体会前辈的牺牲和浴血奋战。”她说。
“大家都被这个曲子带到了另一个世界。”合唱指挥王琳琳说,里面有悲伤的东西,也有美好的东西。从音乐角度来讲,把人类的苦痛和悲伤写到极致,最后变成非常享受的“悲”。“悲剧写到头,一定是和平。”他补充说。
这次《抗日战争安魂曲》的演出人员中,有40多名来自首都师范大学良乡校区基础学部合唱团的大学生。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非音乐专业的师范生,所学专业为数学、物理到生物等。他们被分到各个声部,和60多位专业演员并肩排练、演出。
学生合唱团的指导老师邵晓勇说,抗战安魂曲的合唱难度是最高的,比以前的《黄河大合唱》难多了。“这算是一个现当代音乐作品,用了许多先锋派的作曲方法,如音块技术、十二音技术、卡农手法等。”邵晓勇评价说,这些技术的应用营造了紧张、混乱、不安的情绪,也恰到好处地完成对悲惨场景的描写和对战争灾难的重现,有一种凄凉的美感。邵老师希望大学生今后能更多地通过音乐来了解历史,解读社会,思考人生。
学生合唱团的成员王梓璋说,和以前战争题材的音乐作品大都以欢庆胜利结尾不同,抗战安魂曲在第四乐章《反攻》的辉煌胜利后,还有第五乐章《招魂》和第六乐章《纪念》,这就是要让人们思考为什么会有战争,怎样避免战争?“年轻人要学会尊敬先辈,不需要仇恨,但要有责任和担当。”他补充道。
演出结束,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王西麟两次登台谢幕。当天正是他79岁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