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大学“禁入草坪”的规定再起波澜。几天前,该校社会学教师王进带着学生到草坪上课,遭到学校保安的“驱赶”。中山大学保卫处通过微博回应此事称:“校园不能成为随意嬉闹的公园和乐园,校园应该高雅有品位。”事实上,从去年起,该校制定的《中山大学校园管理综合治理暂行办法》,就明确禁止在草地上休闲纳凉和游戏娱乐等行为,当时就引发了中大师生和社会各界人士的争议。
暂且撇开校园这样的特殊场域不提,禁入草坪的规定,在各种公共场所比比皆是。路边绿化带、公园、公共服务机构周边的草坪,大多不允许路人随意踩踏。通常情况下,不踩踏草坪被视为对文明的要求,踩踏草坪则被认为有悖公共道德。尽管社会上踩踏草坪的现象时有发生,但是公众对各种公共场所禁入草坪的规定,其反对的声音从来没有像一所大学推行类似规定时那么激烈。这不禁让人提出疑问:这是不是大学师生太矫情?
从审美价值来看,毫无疑问,养护整洁的草坪,其美学价值要高于坑坑洼洼的草坪。这也解释了公共场所的草坪禁止随意踩踏而被公众认可的原因。但是,在校园这样的场域中,草坪所承担的功能是否仅仅为美学功能呢?答案没那么简单。对学校相关管理部门来说,可能草坪只为了美化校园;但是对一些师生来说,草坪还承担着公共空间的功能,谈论学术问题、聊天散心、拍毕业照,甚至像王进老师那样带学生上课,都是公共空间功能的体现。
是否允许人们进入草坪,事关文明的解释标准。如果视维护校园绿化为唯一的文明标准,那么禁入草坪无疑就是维护文明的强有力措施;但是如果把捍卫学校的公共空间也视为实现文明的方式,那么对师生开放草坪才是文明的姿态。这场草坪之争,实质上就是对文明的解释权之争。现在看来,双方的解释各有各的理由。因此,大学对草坪的态度受到关注,当然不是小题大做。
当然,文明从来不是以非此即彼的刚性状态存在的。事实上,如果文明做不到妥协,总是以强有力的一方压制弱势的一方,那么要么变成霸权,要么就会造成秩序的混乱。大到社会治理,小到对一块草坪的管理,都是如此。如果完全禁入,草坪就会成为一块冷冰冰的校园禁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如果完全开放,草坪也有可能像熙熙攘攘的菜市场一样,不光是草坪的外在形态难以保持,其公共空间的功能能否发挥得当也会存疑。
无论是支持草坪禁入者,还是反对草坪禁入者,都不反对对草坪的使用制定管理措施。然而,掌握权力的一方在制定管理措施时,总是从方便管理的角度出发。无论在学校还是在社会上,只要有一点合理原因,“禁”就被管理者拿出来。很多生硬的禁令出台前后,民意的复杂性被忽略,环境的实际情况也没有被认真考虑。只要禁令一出,对话和妥协的通道就被堵塞,出现了谁都不愿意看到的“老师在草坪上课被驱赶”的场面。
草坪之争能否顺利解决,既取决于管理者有没有容纳不同意见、改善管理方式的耐心与智慧,也取决于把草坪当成公共空间的倡议者和使用者,有没有尊重管理方式的恒心。适度开放草坪,势必增加管理成本;适度限制草坪,要求草坪使用者坚守规则底线。建立和维持这种双方认可的文明状态很困难,需要走钢丝一样的平衡能力。然而,既然大学是文明的试验场,就理应承担起培养文明习惯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