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戴耳机,手握送话器,端坐在塔台指挥席上的赵理准下达了开飞的指令。
塔台外,十几架不同型号的直升机相继起飞、悬停、爬升。在赵理准的指挥下,它们在各自的航线上有条不紊地进行训练飞行。
赵理准是济南军区某陆航团团长,也是一名特级飞行员。从事飞行事业34年,他保持着几项惊人的纪录:飞行近4000小时零差错,指挥上千场次飞行零失误,执行近百次任务零事故。
今年“9·3”阅兵,50岁的赵理准再次迎来飞行生涯的光辉时刻。身为长机机长,他带领战友驾驶7架国产新型运输机作为压轴梯队,“米秒不差”飞越天安门上空。
“别人不敢做的飞行动作,他敢!”
提起赵理准,和他共事16年的飞行员许齐鲁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词是——严谨细致。
在赵理准的宿舍里,常年放着两个包:一个是飞行包,装着计算尺、航空地图、飞行手册;另一个是战备包,装着换洗衣服和生活用品,随时都能出发。
此外,他的宿舍物品摆放“都很有规矩”。“如果他不在,有人去他的房间,无论在哪儿动东西他都知道。”许齐鲁说。
平日里,赵理准三句话不离本行,谈得最多的就是飞行。只要和飞行相关的事情,他肯定摸得清清楚楚,是大家公认的“飞行通”。
去年2月,他就曾凭借丰富的经验成功避免了一次飞行训练险情。
“当时我在塔台当气象值班员,直升机进场时天气不错,符合开飞条件。”提起那次险情,团场站气象台台长孔凡龙至今仍印象深刻。
飞行到一半,天空突然出现微量碎云。由于云量较少,孔凡龙并没有在意,但这一现象立刻引起赵理准的警觉。冬天碎云容易结冰,可能导致直升机发动机进气口结冰堵塞。大量的碎云还可能引发雨雪天气,对直升机飞行产生威胁。
询问完气象要素,赵理准马上判断天气要变坏。他立即通知飞行员中止训练课目:“场外飞机就近返场,本场飞机依次着陆,所有飞机打开除冰装置,及时报告飞行状态。”
结果不到半个小时,后边的几架直升机开始报告有轻度的结冰征兆。最后一架直升机落地以后没过几分钟,天空就飘起鹅毛大雪。
在团副参谋长郭勇看来,正是对飞行严谨细致的态度使赵理准练就了过硬的飞行素质。“高难课目都是他首飞,别人不敢做的飞行动作,他敢!”
2013年9月“砺剑-2013”演习,赵理准率先挑战夜间城市道路起降课目。这是一项未来城市争夺战必备技能,但受能见度低、障碍物多、风向多变、光线干扰等因素影响,难度极大,被形容为“在刀尖上跳舞”。
晚上7点半,在内蒙古草原上的一座模拟城市里,赵理准开始升空。郭勇记得,当时“天黑透了,草原上灯光非常少,天地难分,很容易产生错觉”。
赵理准完全靠仪表飞行,并通过夜视镜锁定城市街道位置,他的任务是在模拟城市的主路上投送反恐力量。“主路两侧高楼林立,路上还架设着过街天桥和电线,情况非常复杂,对飞行员心理是巨大的考验。” 郭勇说。
赵理准驾驶直升机准确飞临反恐区域上空。他一边躲避障碍物,一边选准角度迅速切入高楼间的缝隙中,“直升机旋翼的翼尖离路两边的建筑只有数米”。短短几秒钟,直升机平稳降落在街道上,刚放下反恐人员,马上穿过一个很窄的高楼间隙中脱离。
“没有相当的技术、经验和勇气,根本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郭勇评价说。
“只要全团没有飞机在天上,对我来说就是休息”
作为一名有着34年兵龄的“老飞”,赵理准对飞行有一种近乎痴迷的热爱。按照训练大纲规定,团级飞行员每年飞70小时即可达标,他给自己定的标准是每年都在100小时以上。
他能熟练操纵5种机型8个型号的飞机,每次飞行都严格按战术要求实施,力求把每个动作飞到极致,把每种机型的飞行和作战性能运用到最佳。
多年来,赵理准一直坚持高难课目首个飞。但在他眼里,真正困难的并不是高难飞行课目,而是团队建设、带队训练和执行任务。“我真正用在自己飞行上的精力不到30%。”他说。
在郭勇的印象里,赵理准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营区,“连走路都在思考问题,工作上屡有创新”。2007年上任伊始,他在陆航部队率先构建综合战备值班系统,把各种值班要素集中在一起,大幅度缩短了快速反应时间。
在飞行训练上,赵理准也倾注了大量心血。为了带教新飞行员,他往往一飞就是近6个小时,在座舱里手把手地教,一杆一舵地带。盛夏时节,直升机舱内超过50摄氏度,蓝色的飞行服满是白色汗渍;数九寒冬,飞机每上升1000米,温度就下降6摄氏度,就算戴着皮手套,也挡不住金属驾驶杆传向指尖的冰冷。
32岁的飞行员王建彬至今仍记得,2006年他和赵理准第一次见面的情形。“那时我刚到团里不久,有一天晚上看新闻,宿舍里突然进来一个上校,把我们每个人的名字都叫了出来,还把每个人的特长都说了一遍,而之前我们都没有见过面。”
“还有一次新飞行员实弹打靶,前一天晚上我住在团长隔壁。” 一级军士长、空中机械师穆永厚介绍说,“那天晚上团长12点才睡,每个房间都要看一遍,看飞行员睡了没有。”
但赵理准并不总是这样和蔼,只要涉及训练,他立刻变得严苛,一丝不苟、处处较真。郭勇说,只要一涉及训练,在赵理准的字典里就决不允许出现“基本”“估计”“差不多”等字眼。
一次武装直升机模拟导弹攻击训练,一名副参谋长驾机返场时擅自改变着陆方式,他当即终止训练组织讲评,对其提出严厉批评,责令停飞3天并在全团作检查。
2013年,团里一架直升机在飞行训练时因机械故障导致机毁人亡。虽然后经专家认定这一事故属机械故障,4名飞行人员被评定为烈士,但也给团队建设和官兵士气带来沉重打击。
飞机失事当晚,赵理准抱起铺盖住到了牺牲机长的床上。“我就是想让大家知道,我和他们在一起。”此后组织该机型复飞训练,他和6名飞行常委全部登机参加首飞,在他的带动和激励下,全团官兵重新焕发了训练热情。
由于常年飞行,赵理准落下了腰肌劳损、椎间盘突出等职业病。但只要一抓飞行工作,他就浑身充满了精力。有人劝他多注意休息,他却说:“只要全团没有飞机在天上,对我来说就是休息。”
“眼睛要始终盯着未来的战争形态”
担任团长以来,赵理准多次带领全团官兵参加大项任务,其中许多细节都让战友们印象深刻。
2013年,陆航团在渤海湾参加联合战役兵团实兵演习。根据指挥部安排,该团的压轴课目是夜间多机型实弹射击。这是部队首次在实战背景下组织该课目演练,难度非同小可。
临近黄昏,原本晴朗的天空变得阴云密布,海风也越来越大。见此情景,飞行参谋在一旁提醒:“天气不好,我看不如早点开飞吧,反正日落后就算夜间,时间越往后难度和风险就越大。”
“不行!”赵理准当即否定,“什么时间难度最大就在什么时间组织!”随即,他对参演官兵进行再动员,要求各机组按最大载弹量、最大航程、最大架次做好准备工作。
临近午夜,赵理准指挥该团数架直升机向目标地域急袭。进入射程后,一簇簇航炮、导弹、火箭弹齐射,只见火光四起,“敌”目标在巨大的爆炸声中灰飞烟灭。
在各项任务中,赵理准还特别注重与其他军兵种的联合作战。“眼睛要始终盯着未来的战争形态。”他说。
在与特种部队协同训练时,赵理准了解到,双侧门伞降是未来特种作战兵力投送的重要方式,与单侧门伞降相比可大幅提高投送效率。但这种伞降方式组织实施难度大、风险高,稍有偏差就会造成伞兵伤亡和直升机损毁。
2009年,他与特种部队联手攻克这一难题。从理论研究到地面演练,从物到人反复试验,详细计算实施侧门伞降各个风速段最佳飞行高度、航速、间距等数据,经过周密准备,最终一举成功。
2010年,赵理准远赴土耳其战争学院学习,西方发达国家陆航作战运用的先进理念和技术手段,让他在敬佩之余产生强烈的危机感。
回国后,在一无教材可循、二无经验借鉴的情况下,他领衔成立攻关小组,率先开展联合作战指挥信息系统研究运用,实现情报链、指挥链、打击链交汇链接,大幅提高了信息化条件下联合作战效能。
除了重大演习演训任务,赵理准还曾多次参加其他大项任务。
在汶川抗震救灾中,他驾机穿越号称“死亡谷”的茶坪乡大峡谷,成功从深山密林中搜救出33名技术专家。
在新中国成立50周年和60周年阅兵、纪念抗战胜利70周年阅兵任务中,他3次驾驶不同型号的直升机“米秒不差”飞越天安门上空。
“风尘三尺剑,社稷一戎衣。”赵理准喜欢用杜甫的这句诗来概括自己34年的飞行生涯。虽然已经年逾50,但这位特级飞行员仍坚持飞行在一线。“只要部队需要,我就无怨无悔地飞下去。”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