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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01月19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一线修井工参与国家科技进步奖一等奖项目

杨义兴:离咖啡很远 离创新很近

本报记者 张茜 实习生 曾晨雨 《 中国青年报 》( 2016年01月19日   10 版)

    在西北一个没有洋快餐也找不到咖啡厅的小县城里,杨义兴时常有机会和“老外工程师”用英语交流技术事项,也张口闭口国际油价如何如何,中东、北美、沙特这些词在他眼里好像就是住在左邻右舍的张三李四和王二麻子。

    杨义兴是中国石油长庆油田第十采油厂的修井工。就在十几天前,中石油长庆油田分公司刚刚凭借“5000万吨级特低渗-致密油气田勘探开发与重大理论技术创新”获得2015年度国家科技进步奖一等奖,杨义兴的一线修井工具创新在这项长达7年的科研项目中是最基层的部分。

    常年在鄂尔多斯盆地陕西和甘肃交界的山沟里摸爬滚打,“赶上极端天气吃的运不上来就饿着。”对杨义兴来说,喝咖啡显得有些不切实际,但和那些喝着咖啡谈创业的人一样,杨义兴离创新很近。

    特殊贡献

    2011年11月15日凌晨两点,杨义兴所在修井大队负责的中国首例水平石油井怀平6井打捞成功。他现在回忆起当时井下落物被打捞上来的场景还两眼放光:“我们庆祝!杀鸡宰羊,真是杀鸡宰羊!” 

    地处鄂尔多斯盆地的长庆油田开采条件极差,国际知名能源公司一度将其定性为没有开发效益的边际油气田,存在低压、低渗、低丰度的先天缺陷,属于世界级开发难题。

    一般开采条件较好的油井井筒是垂直的,但这在特低渗-致密的长庆油田行不通,所以他们设计油井在垂直井口延伸出水平段。通俗来讲,这样的设计可加大油藏与油管的接触面积,增大了油流通道,提高原油产量。怀平6井的水平段处于地下约2000米深,长度200多米,井下落物平躺在水平套管中。杨义兴和他的团队需要做的是,站在平地上想办法把2000多米以下的24颗碎片状落物沿着先水平后垂直的方向打捞出来。

    这在中国此前并无先例,没有经验可借鉴,也没有配套工具。经多组人马尝试都未能成功,眼看这口井每天损失大量的原油产量,修井大队队长涂建“吃不下睡不着”。终于,一个月之后,杨义兴和同事把原有的工具特性组合到一起,发明出底部带“弹性抓手”管状打捞工具,又利用液体可夹带小件落物回流的原理,成功打捞出落物。

    “我们那天早上8点上山,一直干到第二天凌晨两点,零下十几度,大家都在那儿等着。” 杨义兴说:“一看打捞成功,大家都什么样了?兴高采烈嘛!欢呼雀跃嘛!” 从不承认自己是文化人的杨义兴一连蹦出两个成语。

    长庆油田当场给参与打捞的十几名主力队员发了5万元奖金,记“特殊贡献奖”。杨义兴说,奖励级别根据挽回的经济损失来计算,解决重大疑难问题授予特殊贡献奖,这次打捞怀平6井挽回经济损失2000余万元。

    而这个底部带“弹性抓手”管状打捞工具只是杨义兴创新的120余项工具中的一项。2009年,杨义兴创新工作团队组建,2014年长庆油田以杨义兴的名字命名了一个创新工作室,每年拨给几十万元的科研经费,供他和团队研发新技术新工具。

    “投机取巧”

    杨义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科研工作者。他甚至不承认自己是知识分子。

    “我读的书都是石油专业相关的,就爱看这个,你要说在我床头想找本文学小说,那没有。”杨义兴说话声音总是很高,这可能和修井工作长期处于机器轰鸣声中有关。

    他今年40岁,人精瘦。记者见到他时他头发长到了脖颈处,发梢打薄,看上去十分飘逸。一个黑色的长款棉服拉链不拉,一裹就缩着脖子冲进零下十几度的天气里,走路带风。

    在长庆油田,像杨义兴这样以员工的名字命名的工作室有6个,这些人在当地都是名人。不过他们为创新工作室研发项目都属于“义务工作”,没有额外津贴和奖励。

    “咱也没啥高尚的理想,就是觉得长庆油田7万人,有疑难问题的时候能找咱,能放心把任务交给咱,这就是对咱的肯定。” 杨义兴说。

    杨义兴除了是自己工作室的骨干,还是他师父梁东平工作室的成员。梁东平的工作室属于国家级技能大师工作室,杨义兴每次提到“我师父”都带着一股由衷的自豪与钦佩。

    梁东平今年54岁,提到小他十几岁的徒弟,他操着一口陕西口音打趣说:“这娃灵光!他爱钻研也是因为懒,总想搞点发明创造好‘投机取巧’,用最简单的方法把活干了”。还不忘了乐呵呵地补充一句:“我也懒”。

    杨义兴这一“投机取巧”,创造出了31项国家专利,用于油井修理的“钻、磨、套、铣、捞”各项作业。

    掌握命运

    在成长为一个令人钦佩的高级技工之前,杨义兴对他所从事的工作动摇过不仅一次。

    1996年,他技校毕业之后第一次到野外油井作业,“心‘哇凉哇凉’的”。坐在大解放卡车的翻斗里,冬天零下20多度吹了20多公里路的山风来到井上,这仅仅是干活的前奏。

    “人家老师傅跟我面对面坐着,那个老棉袄已经看不出布的颜色了,被原油和油泥糊得严严实实的。他穿的那个大棉裤,都露出棉花来了。当时我发的是新衣服,心里暗暗高兴着呢,结果我干了20分钟活之后就跟他一模一样了。脏还不算,当时井上不能做饭,我们带上去的馒头,夏天气温30多摄氏度,馊了,冬天零下20多摄氏度,冻成冰疙瘩了,基本上24小时干下来都没饭吃。” 

    几次下来,杨义兴不想干了。初中物理奥林匹克竞赛拿过全国第6名的他曾经一心想考大学,无奈父亲临终嘱托一定要他拿住石油工人的“铁饭碗”。就这样在干了两年之后,他立志离开最辛苦的一线工种,参加各种技能比武大赛。直到1999年,他用在甘肃省技能比武大赛中取得第一名的成绩成功找到了媳妇,才打心底里认同自己的工作。

    他“自信地”认为媳妇有眼光,“虽然当初是一个大学生嫁给了一个技校生,现在也是房子车子票子孩子都有了”。

    近几年有不少私企挖他,“年薪几百万的都有”,“说实话动摇过”,但他选择留下。理由是“私企不可能下这么大力气培养我”。去年,长庆油田送杨义兴去法国道达尔公司学习了半年,类似的国内外交流培训机会还有很多,杨义兴想从长远考虑,保证自己有源源不断的创新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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