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沟油也能擦洗世界,还在读大学的温鑫毫不怀疑这一点。
这种黏腻的黄褐色油脂,在实验室里,历经脱胶、脱色、皂化,盐析、水洗、干燥,转化为澄澈的淡黄色液体,与普通的皂基并无二致。按照特定的比例加入橄榄油和椰子油,最终变身为清香柔和的肥皂。再通过网络销售平台,出现在某个寻常人家的盥洗台上。
温鑫的创业起源于大一时的一次异想天开。他并不孤单,“双创”的一代人正在走来。
他们不相信标签,总想跳出盒子来看看这个世界,这个多彩变换的时代,是他们尽情玩转的舞台。他们的项目很多都是“脑洞大开”,而他们的冒险难逃“不靠谱”“闹着玩儿似的”嫌疑。
和每一代年轻人一样,他们有时也迷惘、走错路。比上一代人,他们拥有更多的资源和支持,但也常常收获“想法太大能力承担不起”的评价。他们知道上一辈人的嘱咐是在为他们好——稳定的工作、舒服的生活,但他们想要更多,他们高高举起握紧的拳头,向看不见的天空发起冲刺,还要让整个世界围观。你可以不喜欢他们,但你无法忽视他们越来越鲜明的影响力。
他们是敢想的一代。
就要横生旁枝,还开出花来
“你能想象10年后的自己么?”中国青年报记者问。
“能!”温鑫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那时的我,一定比周围的人都好。”他期待的好,不仅仅是物质上的,还包括能看见更广阔的世界。
像鱼儿一样,跃出原来的圈子,一直是藏在这个呼和浩特男生心底的梦想。高考那年父亲突然重病,他已经做好了落榜的准备,考入内蒙古科技大学是一个意外之喜。他还想过加入内蒙古的考研大军。
大一时的随便一想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我国每年食用油消耗2300万吨以上,产生700万~1400万吨地沟油。这种油随水直接排放到公共水体中,将造成严重的环境污染。既然肥皂也是油做的,那么为什么不能将地沟油做成肥皂呢?
小伙伴们觉得这个想法有意思,想实现了看看。没人意识到这是一项事业的开始。
温鑫回忆时才反应过来,那段时间似乎挺苦的。每天早上7点就起床,在上课的间隙赶回实验室,回宿舍通常是在半夜。油脂的配比并不容易,成分间把握不好就会发生不好的反应。某一个晚上,试验样本终于呈现出想要的颜色,几个年轻人激动地抱在一起跳起来。然而,“兴奋只留在这一天”,第二天还有新的挑战。
夏天来了,成品终于出炉,增强了肥皂的去污、易溶和抗硬水的功能。在这个过程中,实验室和整个学校都是他们的后盾,提供指导和场地。而从2013年5月开始到当时,中央已经出台20多份相关文件促进创业创新。温鑫觉得,这个“有意思”的小项目,似乎可以再往前推进一大步。
经过老师牵线搭桥,团队向大型工厂和企业出售工业用皂。此外,除了在学校零散销售,他们还通过网站和网店销售手工皂。
实际上,由于各方面的扶助加强,创业对于越来越多的大学生来说,可以是年轻时代一段有意思的插曲。清华大学学生敏辉没想到,一场普罗旺斯的旅行会带来与专业完全不相关的创业项目。她在大片的薰衣草花田中玩了个痛快,也第一次了解到,当地人对于花朵精油的利用已经变成了一种生活方式。敏辉和一家薰衣草牧场的女老板相谈甚欢,低价从她那里进口优质的精油,在中国通过网店售卖,生意不错。
对于易净星创始人肖鹏飞来说,在试验室里的偶然发现不仅是插曲,也带来了他一直为之努力的事业——一种环保高效的清洁制剂。前不久,这位清华大学的毕业生因此受邀参加哥本哈根气候大会。
温鑫现在最纠结的是:是像原计划一样选择考研,还是继续这个项目?他喜欢创业之后的自己,每天和不同的人打交道,解决问题,能听到自己飞速成长的声音。
在温鑫看来,摆在面前的两条路并不存在所谓传统和反传统的冲突,它们都通向一个更好的自己。创业,不过是增加了路途上更多的可能。
敢折腾,和时代一起等那个机会
和温鑫不同,河南工业大学的大四学生朱永博从未怀疑过自己的未来要和创业紧密相连。但他经历的几个创业项目,少有成功的。
他订阅逻辑思维公众号,朋友圈里有天南地北的创业友人,对创投圈大佬的名字如数家珍,也深谙小米成功之路。聊到任何创业相关的话题,这个长相斯文的男生能一口气说上10分钟。
他成长在这个轰轰作响的创业时代。各类创业大赛层出不穷,孵化器大楼拔地而起。无论是网购、叫外卖还是团购电影票,互联网的比特流淌在年轻人的生活方式里。校园早已是各家创业公司争夺的战场。他们赞助学生团体的活动,在现场摆放带有二维码的易拉宝;更有效的方式是寻找影响力大的学生干部,利用他们的朋友圈子一层层推广。
作为学校KAB创业俱乐部的主席和一个大型创业区域联盟的发起人,朱永博习惯了做那个“跑得最快的人”。从一开始,这个干练男生校园生活的边界就是模糊的。
他和小伙伴们注重培养“团队文化”,组织多人活动,和赞助商打交道毫不怯场。整个大学四年,他似乎都在为最终一定会到来的那个项目做准备。
朱永博游走在校园和创业圈之间,一路折腾。他曾经为一家P2P的学生信贷应用做过推广,因为注重带来高质量粉丝,即“真的使用而不是下载应用后不久就卸载的”的用户,所以很受欣赏;一家快餐品牌创业小公司看中他的组织能力,邀请他技术入股。他将这个品牌改造后放到网络平台上,很快获得了发展。但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项目。
“我想要的,是一个有价值的项目,一个能够让自己成长,也能够为这个世界带来价值的好项目。”朱永博一直在等待着。
最接近他期待的一次尝试在某次创业大赛后到来。他在赛上认识了一名年轻的技术创业者,在对方位于郑州CBD某大厦顶层的办公室里,高高的落地窗前,朱永博觉得:靠谱的来了。他放弃了工资,只要求能在公司里做事学东西。然而,出乎他的意料,这个项目由于合伙人内部的矛盾,一年后就迅速宣告失败。
朱永博的寻觅并不是个例。接受采访的3位投资人都表示,每天起床,邮箱里都会有至少300封创业项目策划书。全国各地的年轻人带着“可能改变世界的点子”,寻求投资。然而,“好的项目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了”。即使开端不错,团队、技术、眼光……都横亘在通向未来的道路上。最关键的是,很多需求是年轻的创业者“臆想出来的,它并不存在”。
温鑫也遭遇过这样的质疑。“让消费者用地沟油洗澡,他们心里能接受吗?”曾经有投资人这么问温鑫。他欣赏这个小伙子的努力,但在他看来,温鑫的这种绿色产品多少还是有些“先锋”,“或许年轻人会喜欢,但大市场怎么推广还需要考虑”。
去年冬天,临近春节,朱永博坐火车来到北京。在帮助那家P2P公司推广的过程中,他对学生信贷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查遍了百度、谷歌和知网,找到了10位在此领域有研究的专家,给他们写邮件,要求拜访。他一贯这样,想到可能就去突破,没有什么不敢的。
一半专家接受了这个愣小伙的邀请。
这时候,他已经坚定了毕业后到北上广的决心。即使“从跑得最快的人一下子变成最慢的那一个”,是必然的,也是值得的。因为这里有更大的舞台。
你未来想怎么过
“如果只是为了钱,就不会创业了。”爱可声创始人李鹏说。这个出生于1980年的技术男是大浪淘沙中留存下来的创业者之一。
在浙江大学读博士期间,李鹏就靠着接各类技术公司的外包活儿赚了人生第一个100万元。他觉得那段经历对此后的创业至关重要,不仅锻炼了自己解决各类问题的能力,也向他提出了一个问题:你未来想怎么过?
身边的同学进入公司,走上技术岗位,收入颇丰。“创业就业没有高下之分,那也是一种幸福。”李鹏说,“但不是我的幸福。”也许,他正实践着这一代创业者的幸福样本。
帮父亲配助听器的经历启发了李鹏,这正好也与他的专业相关。博士毕业后,他开始着手人工助听器的研发。小小的助听器并不简单,一边要放大外界的声音,一边也需要降低外界的噪音。此外,在KTV里,话筒对准音像会发出刺耳的鸣叫,越小的助听器也越容易在接收声音时发出类似的轰鸣。这是好的助听器必须消灭掉的。
要达到这三重功效,芯片算法非常重要。妻子怀孕不久,李鹏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开始钻研,宝宝和产品同时降临。
挫败是少不了的。一开始,团队计划从国外进口芯片,注入自主研发的算法,转卖给国内厂家,却反应惨淡。这以后,他们改变策略,转而生产成品。
真正的转折随着对年轻一代听障人士的关注而来。他们发现,顾客越年轻,越关注自己的形象,因此希望能拥有更小的助听器。市场上唯一能符合这种要求的耳道式助听器是一款由国外公司生产的,定价在7万元左右。
经过团队的努力,这款超级隐形的助听器推向了市场,体积比国内同类产品小了30%,定价仅为3万元。
这是李鹏创业的第6年。这几年,他已经学会了和永远无法停止的焦虑和平相处。他仍然希望自己保持着第一天的冲劲儿。他7点起床,23点睡觉,日程很满,唯恐效率太低。他要求员工上班时间不刷微博朋友圈,每周五都要发给自己的主管一份报告,谈谈对公司未来发展的建议。每个周六,他固定的项目是阅读主管的报告。
“我们能为自己,为这份事业,为这个世界留下什么印记呢?”他希望团队的每个人都敢想敢拼,像一个创业者那样。
“即使公司只剩我一个人,还是可以从头再来的。”在这个男人眼里,即使失败了也没什么可怕的,那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