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的孩子”

    2013年下半年，我到美国中西部的小城曼西市访学。当地有一个阿米什人社区，阿米什人是崇尚传统生活方式、拒绝汽车和电力等现代设施的基督徒。他们认为，大企业没有履行社会责任，从各地获利却并没有给当地人带来好处。除非万不得已，他们不去沃尔玛购物，而是选择地方超市和小店。有些家庭甚至从来不直接接电话，只接受电话留言。

    我住在一对长老会基督徒白人夫妇家中，女房东尤其推崇阿米什人的生活方式。一天晚饭，女房东说她联署了一份抗议——关于俄亥俄州一个11岁的女孩。这个女孩得了白血病，最初在当地一家医院化疗，病情好转，但在第二个疗程结束后，女孩的父母觉得化疗让孩子很痛苦，决定停止化疗，要带孩子去中美洲一个癌症自然治疗中心接受传统治疗。女孩的父亲说，如果病痛是上帝的意愿，自然疗法也会达到同样的效果。但是，当地医院向法院请求发出强制令，要求女孩的父母让她继续接受药物治疗。医院官方声明说，在道义和法律层面，他们都要确保女孩儿得到正确治疗，如果不进行化疗，女孩可能在一年内死亡。 

    在这件事情上，美国医院和法律似乎有点“多事儿”。我的房东也这么认为，他们觉得传统疗法虽然不一定能治愈孩子，但比起化疗之后仍可能死亡的结果，孩子承受的痛苦要小。

    这让我想起小时候看到的一个“笑话”。村里一个长辈与儿媳吵架，因为儿媳打骂孙子。爷爷情急之下对儿媳说：“这不是你的孩子，这是国家的孩子，你没有权力打他。” 

    国家的孩子？孩子到底是谁的？

    在中国，孩子往往被认为只属于父母，父母抚养孩子，所有决定都由他们作出，相对而言，缺乏有效机制对父母或其他监护人进行约束；在美国，法律规定孩子必须时刻处于监护人守护之中，小孩子被作为独立个体来监护和培养，法律从很多细节上对未成年人权益和监护人的责任进行了规定，以保证孩子健康、安全成长。

    这样看来，美国孩子更像是“国家的孩子”，中国孩子更像是“父母的孩子”。其中的差别值得深思。

    （作者简介：王立阳，华东师大民俗学研究所教师，中国民俗学会与美国民俗学会交换访问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