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罢艰险又出发

    阎肃驾鹤西行之后，各种纪念文章刷屏。这才发现，他的那么多首歌曲曾经在不同年代吸引我。“红岩上红梅开千里冰霜脚下踩”，“我爱祖国的蓝天，云海茫茫一望无边，春雷为我敲战鼓，红日照我把敌歼”，与后来的“借我借我一双慧眼吧”“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红脸的关公战长沙”语言体系跳跃之大、风格变换之大，令人惊叹，这些竟然都出自老先生一人之手。

    作品反映一个艺术家人生的跨度，思想的敏锐度。我这才查了他的一些经历：在重庆南开中学、重庆大学读书。

    1950年参加工作，到去世，他整整为国家贡献了66年。80多岁，我们仍经常在荧幕上看到阎肃老爷爷在侃侃而谈、在点评或者卖萌。哪里有年轻人哪里有流行的旋律，哪里就有他。

    在阎老去世的同一天，另一则新闻让我震动——50岁的瓦尔德内尔宣布退役。这位曾为瑞典赢得了历史上第一枚奥运金牌（1992年）的乒乓国手，坚守在国际顶级赛场，一年年熬退了他的对手，蔡振华、江嘉良、马文革、刘国梁、王涛等等我们多少代名将。老瓦以一己之力，与中国的梦之队对峙30多年。

    老瓦大爷与阎肃老爷爷，一位是乒坛常青树，一位是艺坛常青树。他们的共同之处在于，人生就是励志故事，每次辉煌之后，都要从零开始。

    1964年歌剧《江姐》公映引起轰动，阎肃的词作深深感动了毛泽东主席，受到亲自接见。作为点子王、智多星，他有了将军待遇有了音乐家的称号，若是其他名人，剩下的就是享受人生指点后辈了。但阎肃可没居功，像多数名人一样成了蒸不熟煮不烂的铜豌豆，每天在荧幕上端坐，说些江河日下人心不古的评价。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思想解放的中国人倾心于轻松化的文艺，以正统起家的军旅文艺工作者阎肃，却开始尝试在电视台协助策划春节晚会、公安部晚会、“3·15”晚会等，并为一些节目做总体设计、策划、撰稿。新世纪后荧屏进一步娱乐化，七八十岁的他又成为青歌赛、红歌会和一些选秀活动的评委。

    “优秀的人物容易死在他自己优秀的基因里”，“一个人的优点发展到极致就是他的缺点”，“荣誉的桎梏会谋杀一个人的才华”，这些谶语没有一句在阎肃身上发生。他不竭的创作动力，抓住时代脉搏的敏锐，永远居于流行潮头的功力着实令人赞叹。

    老瓦也是如此，每次夺金之后，他都面对新的对手，那些，荣誉是零、体力充沛精力旺盛而且充满对金牌的渴望的小男孩——开始是60后，后来是80后90后，甚至95后。他那布着粗大皱纹的脸，已经出现赘肉的下巴，经常潦倒垂下的头发，与略带疲惫的眼神，让每个观战者充满敬意。但他依然警惕地紧盯敌手，积极地跃动标准的步伐。

    老瓦与阎老都在挑战自己的极限，像计算机01010101的二进制代码，只有勇于清零，轻身前进，甩掉名誉的桎梏，一次次开始下一段征程，才能成为真正强大的系统。面对他们，感受到的与年龄无关，就是青春就是生命的活力，就是不老的斗志。

    想到阎肃给电视剧《西游记》片头作的词，“踏平坎坷成大道，斗罢艰险又出发”。猴年伊始，他们落幕了，但他们的基因等待后人继承，多少人又在开始新的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