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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04月03日 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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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人

真正的“骗子”是我们所有人

哈维尔·塞尔卡斯(西班牙) 《 中国青年报 》( 2016年04月03日   03 版)

    编者按哈维尔·塞尔卡斯的《骗子》成为“邹韬奋年度外国小说奖·2015”唯一获奖作品。也许,我们都需要照照镜子,辨识并思考那些用以粉饰自己、粉饰历史的谎言。


    我以前总想当作家,但从未想到会有中国读者读我的书。实际上,到我年近不惑之际,几乎只有我母亲和几个朋友读我的书。我母亲是位细致的读者,她总是想,在塞万提斯与她儿子之间,还存在着一个世界文学方面令人痛心的空白。

    对我而言,文学并不是一种无谓的消遣。按照《骗子》里所说的——我对此也表示赞同:“如果文学只是一种装饰,那就让它见鬼去吧。”文学是一种公开的危险,对作者如此,对读者也如此。它不是让人平心静气,而是让人躁动不安;不是让我们安分守己,而是让我们奋起抗争;不是增强我们的自信心,而是摧毁这种自信心;不是为了签署和平协定,而是为了对敌宣战。这就是文学,或者说,它本该如此。

    任何一部说得过去的小说都有一个可见主题和一个隐形主题,然而只有通过可见主题才能看到隐形主题。 

    什么是《骗子》的可见主题?

    这是21世纪初,发生在西班牙的一桩引起巨大反响的丑闻,其影响波及世界最遥远的角落。事件主人公恩里克·马尔科,一个年近九旬的巴塞罗那人,在近30年的时间里,把自己打造成弗洛森堡纳粹集中营的幸存者,直到2005年5月,才被一个名叫贝尼托·贝尔梅霍的默默无闻的历史学家揭穿真相。

    事件发生之际,马尔科领导了毛特豪森之友协会——一个聚集了从纳粹集中营幸存的近9000名西班牙人和其家属的协会——已达两年之久。他做了数百场讲演,接受了报纸、电台和电视台的几十次采访,并且获得多种重大荣誉和奖项。 

    总而言之,在21世纪初,马尔科是个平民英雄,一个所谓历史记忆的摇滚明星。他关于自己在纳粹集中营虚假经历的演讲,比那些真正幸存者的演讲更能打动听众。比如,2005年1月27日,在西班牙议会大厦首次举行的缅怀纳粹受害者的大会上,他代表全体幸存者的发言,一度使在座的国会议员感动得流下泪水。 

    这是恩里克·马尔科可见的一面,这个主题显而易见。不过,《骗子》是一部非虚构小说,因而还要讲述他真实、可怕而又平淡无奇的经历——20世纪20年代初,恩里克·马尔科出生于巴塞罗那的疯人院,母亲是一个受虐待、被遗弃、患精神分裂症的女人。实际上,他的真正经历远比他虚构的要动人,因为那是西班牙20世纪可怕历史的真实写照。 

    什么是《骗子》的隐形主题?

    除了奇迹般的生命力和无与伦比的表演才能外,恩里克·马尔科的最独特之处,在于他根本就是个正常人,同时也是个特殊人。

    说他是个正常人,是因为在漫长的生活中,他总是站在大多数人的一边,他就是我们所有人中的一员;说他是个特殊人,是因为他总以一种高大夸张的姿态出现,比我认识或听说的任何人都更为强势、激烈和突出。

    这就是《骗子》的隐形主题:它讲了我们所有人的事情,或者说,是我们所有人在历史这面虚幻的哈哈镜中的映像。

    《骗子》揭示了这样一个普遍存在的事实:我们都有被人接受、爱戴和崇敬的欲念,我们断然拒绝承认自己的本来面目,持续编造一种并行、虚构和令人欣喜的生活——这让我们得以忍受现实。我们能够不厌其烦地说“是”,却怯懦地不敢说“不”,我们讲过并且仍在天天讲成堆的谎言。一个无可争辩的事实是,我们所有人都扮演着一个角色,正如舞台上的演员一样,我们都是、也都不是本来的那个人。

    《骗子》讲述的不是恩里克·马尔科,而是我,因为是我写了他的经历;这里谈的也不是恩里克·马尔科,而是这本书的读者,也包括没有读这本书的读者。《骗子》中真正的骗子,是我们所有人。

    (蒋肖斌根据哈维尔·塞尔卡斯的讲话整理)

斯通纳活过,而有些人只是没有死
说不定今年的诺奖就在这个书单里
“谋杀”历史的真凶已经找到 人们却视而不见
无论镜头扫向哪里,历史始终在场
真正的“骗子”是我们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