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7日,杨德富的心里不好受。
当天上午,他驾驶了一辆面包车,车上还有两岁大的孙子。行驶到227省道吴江盛泽汽车客运站等红绿灯时,突然他的车后备箱自动打开了,在后面玩耍的孙子从车上滚下。但是,当时杨德富并不知情,绿灯亮后,他径直开走。
落地后,孙子追着面包车跑了几步,放声大哭起来。随后的一辆车上的小姜和杜姐看到此景,吓了一跳。幸好当时车子还未启动,他们立马下车,把孩子抱起来,“我们去追他”。他们准备去追杨德富的车,如果追不上,他们计划先把孩子送到公安局。
这时候,杨德富才意识到孩子不见了。他立马下车,穿过来往的车流,返回找孩子。看到孩子安然无恙,被抱在别人手中,他心里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把孩子接过来,拍了拍孩子后背,安抚孩子。
这一幕被小姜所驾驶的汽车上的行车记录仪拍了下来,同时,被传上了网络。一时间,议论纷纷,有人为孩子的安危着急,有人赞扬救人车主的好心,有人惊讶后备箱为何打开,更多是谴责、质疑杨德富的粗心大意。
回到家中,杨德富很难过,宝贝孙子,怎么自己给弄丢了?他后悔没及时把车修了。过年期间,他的车在高速路上被追尾,碰坏了后备箱。当时,想到等待保险公司时间太长,修起来不过两三百元,他就没有找肇事司机索要赔款。小孙子在车里爬上爬下,不一会儿爬到后备箱处,因此发生了意外。
杨德富是河南固始人,2011年他来到苏州吴江盘下一个小店面,卖菜为生。儿子在附近染厂上班,工资不高,媳妇在家中带孩子。杨德富并没有大志向,想着“过过日子就行”。
搬来吴江,杨德富就买了这辆车用来拉货,他还记得日期是3月14日。但是在路上,车总是磕磕碰碰,他并没有在意。
他把车拉到修理厂,一问才知道修理费要“五六百”。当时,他手头上不宽裕,想着多卖几天的菜,赚够钱再来修车。就是“这几天”,发生了这件让他回想起来还心惊的事情。
事隔一个多月后,杨德富被问起当时承受的压力,有些无奈,“别人怎么说,我也不能怎么办。”
3月1日,这家行车记录仪公司发现了视频,在自己公号上撰文《三岁女孩从面包车后尾箱坠落,马大哈车主竟毫无察觉开车而走》。当时,他们仅从新闻和视频中了解大概,并不知道原委,在文中称呼“杨德富”是马大哈,以为孩子是女生。
该公司深圳分部的黄经理一开始无法理解杨德富,“一直认为,有车人的生活不会太差,没有想到为了省几百元,而没有修理自己的车。”
一天后,该公司的公号又发了一篇文章《杨德富先生!我们请您来领新车了!》。在文中,他们还向杨德富道歉,“我们曾经称您为马大哈车主,但了解事情的原委后,我们认为您也是迫于无奈才带着孙子驾驶着已损坏的面包车送货。”
行车记录仪公司将这件事视为一种缘分,所以他们想要找到杨德福,为他募捐。
当晚,黄经理订了最晚的一班飞机,凌晨3点抵达上海。一路上,他联系当地的媒体,希望得到帮助。一开始,媒体并不理解公司的行径,认为是炒作,黄经理一再表明公司的好意,才得到支持。
杨德富事先得知有人来看望他,早在家中等着。杨德富夫妇和儿子两口在城乡接合部租了两间房,一间10平方米左右,不大但也付出了收入的一半。
黄经理到了杨德富家中,看出杨德富是个“老实人”,说了些感谢、客套的话。“他家里挺破旧的”,黄经理拍了一些杨德富家中的照片发送到公司内部群中,深圳、台湾、北美的公司同事提议第二次募捐。
“看到大家的报数,我就用台币、美元汇率换算成人民币,3万多元。”公司商议用这3万多元买一辆面包车送给杨德福,替换掉现在这台车。
面对这3万多元,杨德福的第一反应是拒绝。看多了贪官违法受贿的新闻,杨德富觉得,无缘无故接受这么一大笔钱是“违法犯罪”。在众人再三劝说下,杨德富收下钱,跟随黄经理到当地汽车销售店买下一辆崭新的面包车。
黄经理还送了一个儿童安全座椅。杨德富将它安装好,他以前不懂有专门为孩子安全设计的座椅。
事件发生后,媒体将镜头对准这个家庭,从未接受过采访的杨德富被卷进众多舆论场中的一个漩涡。而这场舆论讨论不过3天,就被其它热点冲散了。杨德富一家人的生活又回归了平静,他并不想着大富大贵,只愿能过上安稳日子。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曹忆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