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爱幻想的年纪

    过了爱幻想的年纪之后，再看偶像剧很容易出戏。比如，当屏幕里男女主角躺在铺满向日葵花盘的地上时，我的第一反应竟不是浪漫，而是——地上有很多蚂蚁呢；花粉粘在衣服上恐怕很难洗掉吧？

    据说演员演浪漫情节的时候也并不那么好过。有些戏是在冬天穿着夏装拍的，为了不现出哈气，大冷天还要含着冰块。

    青春年少时，总希望生活能如电视剧里那般纯粹。比如言情剧的男女青年都不必操心经济状况，没有穿衣吃饭、化妆搭配这种普通人的日常烦恼——他们似乎只是为谈恋爱而生，专心于欢愉与伤心，纯粹而又酣畅淋漓，每一种小情绪都可以放得很大，捧在手心甚至装进水晶匣子里供人细细观赏咂摸。

    琼瑶的小说《一帘幽梦》里，紫菱被两个优秀男人爱着，其中一个主动退出，还不忘殷殷地叮嘱另一位要照顾女神的小情绪，要恰当处理她的抱枕玩偶，要时时呵护她的委屈感。另一个则深明大义地表示，我知道，我比你懂她更多，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当时我就震惊了——“中二病”的每一种情形都得到严重尊重，简直让人感动得热泪盈眶。我也好想要这种呵护与尊重啊。因为日常生活中，几乎不会有两个男人进行这样的对话，女孩子的情绪化很可能被人说成“作”和“贱人就是矫情”。

    我深深觉得，琼瑶阿姨比韩剧更懂得公主病患者的少女心，照顾那些日常中想被世界温柔相待却未能如愿的普通女性。怪不得有人会抄她的梗，时代虽然变了，时代病还是不变的。

    还有全智贤早年的成名作《我的野蛮女友》，有个著名的女友交接仪式，前男友殷切地叮嘱现男友照顾这个姑娘的各种注意事项。但现实中，分手难道不应该是一别两宽，相忘于江湖么？纵使是带着主角光环的女神，也不该贪心，占有不属于自己的那分爱。前任这种事情，倘若游移不定、处理不好，就容易生出龃龉。

    现实往往百感交集。我们不能纯粹地矫情，甚至不能表达一种单纯的情绪。好的喜剧桥段里，悲伤和厌恶往往都不能够纯粹。比如《泰囧》，徐峥和王宝强一起掉到河里，徐峥满心厌恶愤恨，愤愤地对王宝强说，离我远点，我不想跟你说话。可此时偏偏发生了另一件事，一条蛇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咬了他的屁股。这件事打扰了厌恶的情绪——讨厌一个人，却不能够远离他，甚至还必须依赖对方，就会生出一种荒诞的滑稽感。

    喜剧里需要这种奇葩搭档相爱相杀，这个桥段高明得就像我们戏剧般的日常。逃离的想法时常冒出来，但生活没那么简单，感动和厌恶常常混杂在一起，使我们与周围沆瀣一气，不分不清彼此。

    听闺蜜讲，有一次她和老公吵架，早晨出门的时候谁也不想理谁，可上了地铁，早高峰时段巨大的人流涌向他们，两人被挤到了一起，竟无法保持距离。这情形有些滑稽，他们对视了一会儿，原本绷着的脸竟然放松下来，不约而同地笑了。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牵起对方的手。

    闺蜜说，人生的气味，大约就是早高峰地铁里的味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