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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你怎么想到学这个？”在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朝阳医院男护士工作委员会的业务交流例会上，第一次见面的人一定会互相问这个问题。
这个拥有54名男护士的组织前身是成立于2012年5月12日的“朝护兄弟连”。
这群穿着深蓝色洗手服的男护士占朝阳医院1400名护士的4%。这群经常被误认为护工、清洁人员，平均年龄不到27岁的小伙子们，一直让人充满好奇。
男护士的特殊角色
急诊科的护士赵路说，作为一名男护士，现在受到的“特殊对待”早在读护理学院时就开始面对了。
2006年，赵路到北京协和医学院护理专业就读，全专业72个学生里，只有两个男生；而同年进入首都医科大学燕京医学院的骨科护士王晓栋说，全专业135个同学只有8个男生。这8个男生永远一起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谁也不能逃课。因为少了一个人立刻就会被发现。而且由于他们的“珍贵”，一到课堂提问肯定会被点到。
工作中，男护士偶尔会面对女患者不愿意接近的情况。赵路笑说，很多时候，遇见新病人就相当于接受了一次采访。
“病人看着我们就会问，你怎么是男的呀？你当初怎么干这个的呀？你们和女护士干的事儿一样吗？”赵路说。呼吸科的护士奚然说，在科室里，男护士一定要做好调节气氛的功能。“医护行业工作强度大，压力大，尤其是节假日遇上病人多，大家的体力和精神都处于紧绷状态。这时，男护士得站出来”。
急诊科接收的病人常是外伤患者，遇到车祸等事故，现场会有大量出血。赵路说，男护士心里会默认这种活儿需要男人去做，因为这是男人的担当。
病人的天使 家人的路人甲
赵路说，当时报护理专业时就知道这是未来的发展方向，而且家里能有个人懂点儿医学常识也十分难得。
“按理说，一个家里有一个医护人员，都是特别让人羡慕的，但是实际上，我们根本帮不上家里什么。”奚然说。
赵路说，每天工作的所有时间里，耳边都会充斥着各种仪器的声音，回家之后，“只想静静”，对家人就会比较敷衍。
工作两三年之后，赵路觉得，“这行我干不下去了”。
这个时间点几乎每位男护士都会遇到，差别只是早晚。对于王晓栋来说，这个坎儿是工作了四五年的时候。
赵路和王晓栋都在工作之后和女朋友分手了。他们两个无奈地笑说：“我们是活在两个世界的人。”不仅平时难以维系感情，女友的家人也对他们的工作性质不是很认可。
“会问我们说，怎么不考个医生呢？再过两年能考吗？”赵路无奈地说，护理和医疗都是一类专业，只不过是不同职业分工不同，但是不少外行都会觉得护理人员没有医生专业。
劳累的工作，并不十分优厚的工资，让他们总会面临打退堂鼓的时刻。然而对医护人员来说，和患者温暖的瞬间，是能够支撑他们走下去的最大动力。
在急诊室连续抢救三个病人后，“忙得真的不行了”的赵路正健步如飞，突然被抢救室里的一位患者家属拉住了。
“怎么了？”赵路下意识地问，是不是病人出现了什么问题？
“我没事儿，我看你太忙了，想让你歇一会儿，你和我说几句话，稍微歇歇脚，就当我问你事儿呢，他们不会批评你吧？”患者家属说。
健康的“服务员”
从药房到病房，只有不到10米，按照计步软件，这个距离只会带来20步的数字增长。但在他们上班的时候，一天下来，计步软件步数几乎都在两万以上。如果做一个简单的算术题，这意味着他们要在8小时内来回几百次走过短短的通道。他们的双手要熟练地换药、扎针，要翻身、搀扶、握住患者颤抖的手，要端饭、吸痰，也要换尿袋、除颤。
护士倒班被他们笑称为“固定的倒时差”。每个月他们会有约10个白班和约13个夜班。白班是从早上8点到晚上6点，夜班从凌晨两点到早上8点。每个月能休到一个双休日。而这些假期，又是在不停地接受培训和培训新人中度过。工作7年的赵路和王晓栋一边互相吐槽着彼此家里着急婚姻大事的现状，一边说自己不着急找女朋友，因为一定要找到一个能接受他们工作性质，能体恤医护工作的姑娘。
对于这些年轻的小伙子来说，业务不仅要求他们细心、耐心，更要求他们学会如何和患者及家属沟通。这对于正处于血气方刚年纪的他们，有时候意味着要承受更多委屈。
有件事让工作了4年的奚然一直难以忘怀。每天护士会把病人的饭送到病床。在工作流程上来讲，这是一项帮忙的举动。一位同事把晚饭端到了一位病人的床前，这位病人的陪护是一位有能力自己打饭的男性。看到护士端来饭，他眼睛没抬地说：“放屋里去。”
“我们其实完全可以不管你，但是我们都在做着这些。我们也没觉得自己很伟大，但是为什么得不到起码的尊重呢？”奚然提到这件事时，依旧十分沉重。
“我们不是服务人员啊，即使是，我们也不是病人的服务员，而是健康的服务员。”奚然说。
2016年护士节前，正是广东省人民医院口腔科主任医师陈仲伟被患者砍伤医治无效去世之时。医院的大多数医护人员，都把微信头像换成了黑色的丝带，并在朋友圈自发地开展纪念活动。
“这种事儿，社会上几天就过去了，但是在我们心里永远不会过去。”王晓栋说，他持续关注医学专业的发展，他发现一些医学院招生比例逐年下降，甚至招不到学生。他说，如果医护人员的生存状态得不到改善的话，他担心敢做医护人员的人越来越少。
天使也杞人忧天
“杞人忧天是个贬义词，但是在医护行业，这应该是个褒义词。” 奚然说。
一次回父母家，赵路发现父亲说话有些大舌头，敏锐地察觉到这有可能是脑梗前兆。他们立即前往医院确诊并进行药物干预，在初期就控制了病情，至今恢复效果十分完美。
作为用简单的专业知识救过家人的幸运儿，赵路希望这种幸运能传递给更多人，通过掌握简单的常识，将很多悲剧扼杀在萌芽中。
为了让男护士这个群体得到更多了解，也为了让社会更了解健康常识，男护士委员会可谓“用生命在宣传”。他们每年会拍摄一部以男护士工作生活为主题的微电影，甚至，他们派自己的成员参加相亲节目。
“我都是被他们坑了。”奚然不好意思地说，自己曾经参加过北京卫视的相亲节目，但他是带着任务去的，是为了在这档收视率不错的节目上介绍急救常识。
“我还带了器材呢！”奚然急着说。
然而，由于节目时间限制，奚然没能够有机会展示这个操作。他至今还有些耿耿于怀。但男护士委员会已经将心肺复苏术的操作方法录制成视频传到了网上。
“如果一个人会了，两个人会了，他们会影响更多的人，就会有更多的人得救。”这也许是他们牺牲宝贵的休息时间去做健康宣传的最大动力。
本报北京5月11日电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李晨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