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有个阿甘餐厅

    每当餐厅里有顾客和他擦肩而过时，快乐都会嘴角上扬，微微鞠躬说：“您好，欢迎光临。”有时他只会说其中半句，因为他忘了另外半句是什么。

    快乐是长春阿甘餐厅的一名传菜员，除此之外，他还负责男员工宿舍的纪律和卫生。今年25岁的快乐，是一个智力水平相当于三四岁孩子的智障人士。    

    去年5月，阿甘餐厅开业，快乐有了人生第一份发月薪的工作。在阿甘餐厅，像快乐一样的智障服务员一共有12人。他们工作的主要任务是传菜和打扫卫生。

    他们有8位来自善满家园智障人康复托养中心，还有4位是面向社会招聘的心智障碍者。

    阿甘餐厅的名字灵感来源于美国经典电影《阿甘正传》，阿甘也就成餐厅里智障人士的代名词。

    餐厅的主人叫胡艳苹，一个事业有成的美丽女人。今年42岁的她已经坚持23年收养智障人士，被媒体称为“阿甘妈妈”。

    15年前，胡艳苹创办了善满家园智障人康复托养中心（以下简称“善满家园”）。经常有人说胡艳苹是“一个疯女人领了一群傻孩子”。刚开始收养心智障碍人的时候，他们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拿到食物时赶紧吃。后来经过康复训练，不少智障人士会基本的语言表达和体力劳动。

    胡艳苹说，开始收养时，就希望他们能快乐地活着，逐渐看到大家成长和变化后，就想帮他们融入社会，过正常人的生活。

    而之所以想到开餐厅把它作为帮“孩子们”融入社会的平台，还是因为胡艳苹和快乐的一次闲聊。

    快乐的名字是胡艳苹起的。十多年前，快乐的母亲身患癌症，家境窘迫，父亲把他送到了“善满家园”。那会儿，快乐和大多数刚被收养的智障孩子一样，“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现在，快乐可以生活自理，能与常人进行简单地沟通交流。

    去年，胡艳苹带着智障的孩子们去吃烧烤，快乐说：“妈，咱们开个羊肉串店啊？”

    “你会串羊肉、会烤吗？”胡艳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回应。

    “我不会，但我可以学啊。”快乐说。

    快乐的回答令胡艳苹吃惊又欣喜。事实上，很多智障人士都喜欢工作， 想实现自身价值。

    二十多年前，胡艳苹收养了一个街边流浪的智障青年男子。有一次，他说梦见自己当经理了，后来胡艳苹就给他起了个“梦经理”的代号。

    为了给孩子圆梦，胡艳苹把自己二层茶楼的一楼改成了餐厅，经营面积600多平方米，可同时容纳200人就餐。阿甘餐厅，主打吉林菜，还特意添加了炭缸烧烤，帮快乐圆开羊肉串店的梦想。

    餐厅布置上，胡艳苹考虑周全。为了防止阿甘们打扫卫生时来回移动桌椅，选用了实木餐桌、餐椅；水泥地面没铺瓷砖是担心腿脚不好的“孩子们”会摔倒。

    开业前，胡艳苹从“善满家园”48位智障人士中挑选出30个智力水平稍好一些的，进行了两个月的培训，教他们与顾客打招呼，学习传菜，最终有8人通过培训。

    模拟场景培训时，阿甘们表现还不错。可真到了餐厅开业，就经常出现让人哭笑不得的状况。

    除了智障人士，阿甘餐厅还有十多名普通服务员，兼任阿甘们的就业辅导老师，协助他们的日常工作。

    26岁的宋晓萍是餐厅的主管，阿甘们叫她宋老师。餐厅开业的前几个月，每天宋晓萍都要不停地告诉阿甘们该如何端菜。“有人把餐盘举得快到了头顶，告诉他低一些，他就弯腰把菜放到和膝盖平行的位置”，宋晓萍笑着说。

    从后厨接过菜肴，阿甘们经常送错餐桌。最后由后厨在餐盘上放上桌号条，这才解决了问题。

    宋晓萍还头疼的是，阿甘们洗拖把时会放很多洗洁精，弄得地上到处是泡沫。直到三四个月后，他们才弄清楚究竟放多少合适。

    尽管如此，宋晓萍还是很喜欢在阿甘餐厅工作。阿甘们的简单、热情和吃苦耐劳，时常让她感动。

    “他们不仅干活认真，还会抢着干，认为干活多是有能力的表现。”宋晓萍说。

    今年20岁出头的阳阳，先天脑瘫，很小就被父母遗弃，已经在“善满家园”生活了十多年。他每次擦桌子时，还会把椅子腿一起擦干净。宋晓萍表扬时，他会笑得露出两排牙齿。

    去年，被家人送到阿甘餐厅工作的小王，也特别珍惜这份工作。当初为了能留下，他说自己有很多优点，不想一直待在家里，或在路边闲逛，让别人瞧不起。

    和餐厅其他智障者一样，小王总是能看到活。给胡艳苹打工多年的赵武雷，现在也是阿甘餐厅的服务员。看到他在擦窗户，忙完手里活的小王主动上前帮忙，还抢着替赵武雷倒脏水。 

    每个月，阿甘们有300元的工资。 “不发工资，孩子们工作没动力”，胡艳苹给每人开了个存折，定期存入。此外，阿甘们每天还有10元的零花钱。

    “他们经常用自己的零花钱买饮料和零食，给我们这些正常人吃。”不仅如此，阿甘们还会在休息时主动给赵武雷按摩肩膀，偷偷帮他洗饭盒，弄得他很不好意思，“他们也不轻松。你对他们好，他们就实心实意对你。”赵武雷说。

    不过，阿甘们也有生气的时候。有一次，赵武雷听见两个智障人士吵架，都说对方是傻子，“他们最忌讳别人说他们是智障或是傻子”。

    每天下午4点半，餐厅都要开总结会。普通服务员和阿甘们要一起喊出“阿甘真诚简单，阿甘阿甘执着乐观，我劳动我快乐”的阿甘餐厅口号。

    餐厅亏本运营半年后，现在能略有盈余。最近，胡艳苹在“善满家园”附近开了一个农家山庄，取名阿甘村，又有5名智障人士有了正式工作。

    胡艳苹说，“善满家园”以康复托养中心为依托，对心智障碍者进行康复训练和技能培训，符合就业条件的通过岗前培训，在就业辅导员帮助下安排在阿甘餐厅工作。

    阿甘们都不识数，有人喜静，有人爱说。爱说的有人会无厘头乱说一通，有人则是不断地重复一句话。他们中很多人用工资买了手机，会打电话，甚至会发微信语音和图片。 

    现在，阿甘们在餐厅里各司其职，已经不用就业辅导员督促了。不了解餐厅背景的人，几乎看不出来这里有太多的不一样，胡艳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