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陈凡来说,一切来得太突然了。他怎么也没想到,32岁的自己会还不上房贷,变成了他最厌恶的“啃老族”。
今年是陈凡在鞍钢工作的第8个年头。年初,他迎来了30%的降薪,工资从2015年时每月4000多元一下降到了2800元左右。同时,他也迎来了自己要当爸爸的消息。
妻子居家保胎,家庭的担子都落到他一个人肩上。这让他喜忧参半。
“那一段时间我整个人是懵的。”陈凡是吉林人,应聘进入国企鞍钢。2013年他贷款买了一套婚房,首付是家里出的,按揭每个月要还2200元。降薪让他的生活压力一下增大了,“要再有个随礼,这个月就没法过了”。
陈凡叹了口气说,“我们被迫变成‘啃老族’了,现在的房贷是父母帮着还,下班也是到老丈人家去蹭饭。妻子还怀着孕,以后生了孩子,奶粉、 尿不湿更是‘双向收费’,需要钱的地方会越来越多。”
“如今,鞍钢正在调整期,改革必然会带来阵痛。落到我们职工身上,还真不是一般的阵痛。”陈凡说。
虽然鞍钢效益连年下滑,工资也大幅下降,但陈凡并没有想过离开。他认为,这是整个钢铁行业不景气所导致的,鞍钢在“去产能、去库存”的大背景下正在积极作努力,一旦挺过去,一些小型钢厂退出市场,效益自然会回升。他相信,降薪只是暂时的,希望和鞍钢一起渡过“冰河期”。
为减轻生活负担,陈凡注册成为一名滴滴快车司机。
“临下班我就把软件打开接单,晚高峰最好拉活儿,有时候在厂内我就能接到订单。我可以利用下班时间和周末拉活儿,不耽误工作,还能贴补家用。”陈凡说,像他这样非全职的滴滴司机一周大概能增加500元左右的收入,生活上能得到一定缓解。不少鞍钢工人干起了副业,有的还干起了代购和微店。
陈凡的师弟王磊是个90后,刚到鞍钢工作两年。他一家三代都是鞍钢工人。为了摆脱成为父母眼中的稳定“全民”(全民所有制员工——记者注)工人,他曾北漂做过一年互联网“码农”。高房价、无法在北京立足成家的现实,让王磊选择回家,成了第三代“鞍钢工人”,这是父母从小给他的励志目标。
对于鞍钢此次“断崖式”降薪,王磊表示对他个人影响并不大。
“我还处在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阶段,吃住都是父母的,也没有女朋友,基本没什么花销。”王磊说,全家都是鞍钢职工,父亲因身体原因申请了“离岗居家”,家庭的整体收入削减不少。
“我愿意给鞍钢5年时间,跟着鞍钢一起成长,渡过难关。我相信经过改革调整,老国企体制的臃肿会得到治理,裁掉不必要的岗位,将大大地提高生产效率,再加上关停一些不盈利的生产线,鞍钢一定会重新站起来。”王磊说。
但王磊的老同学刘军没有他这么乐观。
“我没有时间等,这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5年。我要努力积淀,挣钱买一套房子,娶到老婆。”刘军告诉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他正在努力考研究生,还跟朋友合办了一个补课班。
刘军说,“我能想到的创业项目是跟教育有关的,我可以把学习经验教给学生。”
刘军用每个月2500元工资中的一半租下了一间两居室,一张世界地图的背面做成的白板,4张桌子,6把椅子,成了一间小讲堂。理科出身的刘军,专门给初高中学生补数学、物理、几何,每节课一个半小时,收费100元。
“今年3月刚起步,现在只有3个学生,周末再出去给其他补课机构代课,这样一个月挣的钱大概可以抵消房租。”刘军说,只要肯付出努力坚持下去一定会越做越大。“不过,现在我不会离开鞍钢,还是轻易不想离开体制内”。
“对于鞍钢的改革调整,鞍山本地人还好一些,一些外地来的大学生坚持不住从去年开始有的辞职了。”鞍钢一名宿舍管理员向记者透露,他们是冲着国企来的,希望能在鞍山买房子、结婚安定下来。但钢铁行业整体的下行,工资调整,他们有的选择回到家乡,有的选择南下创业。
这些年轻人的选择,意味着他们做好了与鞍钢共渡难关的准备,也预示着自我选择新生活的开始。
(文中陈凡、王磊、刘军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