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水正在显露狰狞的面目。湖北举水河新洲流域几次溃口,安徽桐城古镇全部被浸泡在超过1.5米的积水中。太湖正逼近历史第二高水位,长江中下游干流及两湖即将全线超警……洪峰经过的路上,我们已经看到,大量县市受灾,众多同胞不幸遇难。
高涨的水位淹没了平日里外表光鲜的建筑,大水蔓延的每一处地方,无论城乡,都在接受考验。武汉江夏经济开发区,一个厂区的院墙没能经得住持续暴雨的冲刷,倒塌了,随之消失的,是刚好经过此地的八条鲜活生命,最小的一位只有18岁。
中国正在经受洪水的考验。如何为灾难到来做好准备是每个人都需要考虑的问题,构筑抵御天灾的屏障,更是一个合格的现代化社会应有之义。如果说洪水是这个夏天我们面临的一场大考,那应该打起精神认真备战的,不是每一个孤立的个体,而是整个社会的方方面面。
需要看到,这个社会如今已基本具备应考能力,包括减灾救灾法律体系的完善,大型水利设施的兴建,诚如相关部门指出,如今的抗洪能力,远非往年可比。
但是,与水的共存和斗争几乎是人类的永恒主题。这并不是可以一考定终身的考试,更像是旷日持久的测验。追求及格也不是最终目标,极端情况下,每一次失误都可能意味着生命的消失。
因此,我们更应该投入精力关注的是,虽然防洪救灾的体系在逐渐完善,但是仍有一些空白之处亟待补齐。
比如蓄滞洪区的建设只能依靠当地政府制定建设计划,没有具体建设标准,也缺少法律责任制度。建或不建防洪工程都无奖无罚。根据水利部调查,截止到这次大汛前,长江中下游安排的42处蓄滞洪区还存在建设滞后、部分围堤尚未加固的现象。
虽然长江流域已建成和基本建成防洪水库52座,但还有不少中小型水库需要除险加固,存在安全度汛风险。
从公开信息中得知,今年4月底,财政部安排补助经费1.5亿元用于治理长江中下游崩岸险情,湖北省水利厅也要求5月底之前完成崩岸应急整治。但到6月,湖北省仅完成过半,安徽、江苏两省正在组织实施。湖北省汉江和荆南四河还有较大崩岸险情32处,长11.2公里。
而且,当我们摇动镜头,从全景式的观察切换到细微处去考究,社会是否已经做好万全准备?
7月1日20时到次日8时,共计263毫米的降雨量给武汉市带来了最多45处渍水,部分交通中断。超过预期的降水量当然是内涝的重要原因,但浑浊的积水中,还有一些尴尬的事实不应当被忽视。比如,这次暴雨到来之时媒体探访发现,武汉市12座市属泵站中,只有两个泵站排水能力达到要求,其余全部超负荷运转。在6月的一次“一年一遇”级的暴雨中,武汉市市长万勇就指出“预案标准高,但应急反应慢”。
同样尴尬的是,在许多大坝得以加固的同时,我们还是发现,发生溃堤的湖北举水河西堤“20多年没有加固”。
2003年,中国建立起完整的应急体系,至今仍有相关专家撰文指出,城市“防汛应急预案,实操性不足”。“暴雨或山洪预警信息能不能到达每个人手上都成问题”。
在国家层面,仅1998年~2003年国家用于治理开发长江的中央投资就有684亿元,是新中国成立以来到1998年间中央投资的5倍多。宏大规划打下了抗灾的基石,但更加坚固的屏障还需要各地在切实的行动中一砖一瓦去加固。否则,汹涌的洪水还是难免漫溢。
当大水在武汉城区肆虐,交巡警冒雨疏导交通,“在水中一泡就是几个小时”;救援的消防官兵“总是出现在最危险的时刻”;女子强戒所的一位民警死在去单位抽排渍水的路上,“遗体被路人发现,就泡在电线杆旁的水中”。
这些在大水中坚守的人们,打捞着抵抗洪水的希望。但是在整个社会都在进步,国家投入逐年加大的情况下,难道我们还要依赖这些血肉之躯、爱和感动开拓的道路,才能突出重围?
面对罕见的灾难,还有更多的反思要做。与过去相比,我国城乡格局已发生巨大变化。越来越多的人口和财富在城市聚集,留守老人和留守儿童组成的村庄并不鲜见。一旦洪水来临,这些空心村如何抵抗?那些短时间内聚集了大量外来人口的城市又能否成功全员发动,及时设防?
大水围城之时的反思,算不上不合时宜。因为在这场重要的考验中,抢险救灾只能解一时之困,把更多的功夫放在日常绵密而细致的准备中,才能“滴水不漏”。
陈卓